第三编 中国文化的前身与后事(第3/10页)

金缕玉衣无论如何华丽也是尸衣,专家的头衔无论如何耀眼,如果是这样使用,早晚也会变成他们的尸衣。

生前身后不安宁

名人的生前身后事基本都能成为街谈巷议的题材。季羡林先生主要的学术功绩是没几个人能弄懂的,大众名声多来自于其散文,以至于后来季先生驾鹤西去之后,举国媒体闹出一个“国学大师”的大笑话。而在他老人家去世之前,更为轰动的消息倒是他的秘书涉嫌盗窃其收藏的事件,以及在他葬礼之上出现的闹剧。

不知道是不是北大方面的公关工作得当,前一起疑似“内鬼”的事件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论,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信誓旦旦的季门弟子所承诺的猛料也再无音讯。没想到没过多久,一起更为“真实”的盗窃案又再次光临,这次是季先生生前在北大朗润园的故居被盗——或许称为洗劫更为合适,季先生的关门弟子钱文忠在博客里说:“几千册珍贵的线装古籍,数量不等的佛像、铜像,其价值是难以计算的。若论市场价格,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起码以百万计的数目。”

这件事无法不让人想起季先生生前最后那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幸好网络是有记忆的,各类因为当时爆出的“疑似秘书盗窃事件”所留下的新闻采访都还在,其中我们可以看到,北大当时对季先生之“重视”真是空前之举,不但很少让人去探望,连季先生自己想花些钱都被限制着。季先生在接受某周刊采访的时候说:“我是周扒皮,最后只剩一张皮了。×××发财了,××也发财了,我成了穷光蛋,我拿100块钱都困难。”最为有意思的是,当时这个事件最终也没有到立案调查的程度,并且并无一个合理的解释。

盗窃案毕竟是警方的职司,分析案情、决定是否立案相信各方必有权衡。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是张明显著的盗窃事件,无论北大外宣部门与警方作何解释,不立案侦查想必是说不过去的,而这样一批东西如果流入市场,以笔者对于古玩行业的了解,顺藤摸瓜抓到案犯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挖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些让人惊讶的东西等在后面。如果并非是被盗而是另有因由,这个故事相信会更加精彩了。

但此事的重点倒不是于此,而是如北大这样的学府对待一个学术大师的态度。记得有先哲说过,“大学非有大楼之谓也,是有大师之谓也”,一个学校的镇校之宝是它拥有或者拥有过的学术大师,否则的话,未名湖畔再怎么风光旖旎,也不过是一弯浅水罢了。从各类报道来看,北大对于季先生的态度确实像是饲养一尾高档的观赏鱼,有着按照级别所给予的照顾,也有着当做摆设的冷漠。甚至在出事之后,熟练运用太极功夫进行推搪的手段,在在都显示出其态度之暧昧——这些几乎是需要搬家公司才能运走的东西就这么消失,作为一直强调校园管理的校方,不知作何解读?

前段时间,有个中学校长推荐的特招生在被北大面试的时候问招考人员,现在的北大是否还有当年的勇气与志向?那个招考人士回答得颇有官场特色:“特定的时代,大学的使命是不一样的。”这话说得就像现在这些事情的注解似的,真正的大师成了观赏品与装饰物,而围墙倒是拆了又盖、盖了有拆,大量的博士文凭颁发给了官员与商人,就连推荐研究生都考虑到了出身,还说这是符合规定的。

越是市场经济,也就越需要有大师、文化与象牙塔,而在这种状态下,一个大学的堕落比一个政府机构的堕落更让人痛心。

无能树木、何谈树人

北大算是又出事儿了。事情倒是不大,把自己所属地盘上十几棵树砍了而已,树龄似乎也不长,树身也不算庞大,不到一人合抱那么粗吧。看见砍树的学生都觉得这事儿不好,毕竟北方树不多,校园里有树才显得有品位,尤其是大树。要知道,北大也算是庆祝过自己百年校庆的地方,说什么也不能让人觉得“树小墙新”,像个暴发户不是?

但北大校方也有自己的道理,这是为了拆掉三座筒子楼,改建成学生的活动中心,还真似乎是为了学生着想的架势。只是之前的报道说的是将要把大树移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一砍了之。

这几年北大大动干戈、大兴土木的时候挺多的,一栋栋老式的楼房躺下、一座座新式的房子站起来。如果当年北大把自己南墙拆了是显示改革开放、走出象牙塔的决心,后来修上南墙是已经打定主意在自己院子里动土了,是不是深化改革则让人很拿不准。

对于砍树这件事大家反应这么大当然是好事儿,这证明环保意识已经深入人心,尤其是在学生当中,都知道树木也是人类的朋友,有树才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前段时间南京砍树闹出了偌大的风波,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早就被大众所认同,奈何在很多时候并不会被掌握着树木生死的人认同,这大概也算是中国社会的某种缩影:很多时候社会已经进步到了某种阶段,一帮老百姓站在进化的前沿看着那些秉政者在后面爬行。

如果只是几棵树倒也罢了,长在校园里的树还是有所不同的。中国有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木与树人都需要一些耐心与智慧。学校、尤其是一所已经百余年的学校,既有树木的责任,也有树人的要求,树木与树人在一所老校园当中,是合而一体的事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留下老树、大树,不但是承载一片绿荫,更多的时候是提醒很多在这里读书的学子,这个校园并非是一个新潮的地方,它可以有新潮的思维,但承载的更是历史的厚度。没有这种厚度,所有新式建筑都不过是需要时光陶冶的东西,它们还没有扎下根呢。北大虽说在世界上真说不上能排第几,但怎说也是中国接受大学制度以来的先锋之一,就凭这个地位,哪怕是留下一些东西撑起门面,就比满眼的新式建筑、成不了林的小树苗要好得多。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年当中,急功近利的并非整个社会,作为社会压舱石的大学也被卷了进来,甚至更为变本加厉地成为急先锋。这几年北大的拆建速度比较快,而清华前段时间那个“真维斯楼”也算是让人笑掉大牙,让人奇怪的是,据说这都是要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地方,您见过哪个世界一流大学做出这么下九流、毁文化的事情来着?

所以,这确实不是一件大事,但又确实不是一件小事,这事说明了一个早就有人担心的问题:现在北大的管理者不但在精神上没有去追赶那些前进的意识,甚至根本没有把北大的过去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个地方不过跟那些应该装上拉链的马路一样,不过是一团可以随便雕刻的烂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