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潮汕风情(第2/3页)

我心里明白了几分,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也不想跟他解释。

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哗啦哗啦的水声,让世界变得很寂寞。小山拿出个饭盒,取了几块南瓜饼出来,和我分着吃。

祠堂的墙壁上满是裂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塌。我视若无睹,和小山靠在一道裂纹上,吞咽着食物。

若是一道惊雷劈在这里,我和小山就会被墙壁掩埋掉吧。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翻开旅行包,取出手机。还好这个旅行包防水,不然手机也不能用了。

我跟黄华生打了个电话:“先跟你说一声,我手机号码换了。另外,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事,具体怎么操作?”

黄华生那边依然是吵闹的音乐声,我照例等了他几分钟,他的声音才变得清晰:“我先把货买下来,然后你找船来接货,货到大陆后,你把它销出去,事后把钱打回给我。”

我说:“老黄,按你这么说,就是你出钱,然后其他事都由我来做?”

他说:“有钱才是硬道理。老鱼,要尊重真理。”

我说:“第一次怎么操作?好比我们现在就要干这事。”

他说:“这样吧,我先拿五个柜,大约一百吨的样子,我的成本是八千一吨。毕竟咱俩都没做过这生意,前景是好是坏也说不清楚,所以对你没什么要求。你的船过来接货后,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把八十万给回我。第一次就这么做。”

我说:“你不挣钱吗?”

他笑:“老鱼,这生意要是能做,我何必在乎一次的钱?你先做起来,以后我们五五分账。”

我迟疑了一下,说:“要是搞砸了怎么办?比如,船被查了;比如,我的货卖不出去。”

他说:“要是真搞砸了,那就认命算了。对了,我给你个电话,你要是走投无路,可以找他,他绝对能让你暴发起来。”

他念了个号码,我默默记了下来。忽然,我觉得这个号码很熟悉。

等挂断电话后,我迅速查找我的电话簿。

我发现,黄华生给我的电话号码,是韩承晚的电话。

我把手机放好,抱紧肩头,感觉有点儿冷。

小山疑惑地看着我:“不是吧,现在有三十多度啊,你怎么会冷?”

我说:“小山,雨什么时候能停?”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说:“说不清楚,天黑了,想走也不行了。”

他拖着两个编织袋走到破旧的供台旁,将袋子里的衣服都倒在台子上,然后又找了个稍微不湿的地方,将编织袋铺在地上,说:“大哥,先进袋子睡吧,天亮了我们再走。”

他笑了笑,解释说:“这里蚊子太多,不盖住身体,会被叮得很惨的。”说完,他自己钻了进去,动作十分熟练,想必他经常这么睡。

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最后也钻进了一个编织袋。

小山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将头转向祠堂外,看着雨水不停落下。

然后我想起了大学三年级那年,我和一个杭州的女孩子,也带着一个睡袋,在钱塘江边看潮起潮落。那也是一个夜晚,有月亮和星星,只是没有雨。

我很害怕,但还是强迫自己想下去。

她问我:“你以前有过几个女孩子?”

我说:“有一百个吧。”

她打我。

我说:“有二十个。”

她哭。

我说:“我不会骗你,做什么事都不会骗你。”

她说:“你爱我吗?”

我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我只爱自己。”

她说:“大家都说,只有经过一次旅行,才能确信对方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人,你愿意和我尝试一次吗?”

我说:“好。”

雷声隆隆,我看到惨白色的闪电划过天际。

于是我转回头,强迫自己入睡。

很多初入社会的年轻人都会设想自己能与某个成功人士交谈一次,以便从中获得助益。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些名人传记、新闻访谈都是不折不扣的狗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成功人士也不会因为传记上表现出来的东西而发财。

在我刚出大学那一年,黄华生曾经拖着我去拜访一个四十岁的人。他告诉我,按照那个人说的去做,我们就会发财。

四十岁的中年人是一家企业集团的总裁,旗下有三十多家企业,每年的产值是五十多亿。

我不知道他看中了我和黄华生什么地方,他领着我们去他二沙岛的别墅,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我们聊天。

时间过去了三年多,我依然记得他的样子。

他很瘦,脸干枯得像个核桃,上身是二十元一件的鳄鱼衬衫,裤子皱巴巴。朋友,如果你和广东的本地富豪多接触些,你会发现他们的特点都是惊人地像。

他就坐在花园的喷泉旁边,在桌子上,放着几块湿毛巾,每隔三分钟或者是五分钟,他就会拿起湿毛巾擤鼻涕,然后把用过的毛巾放在水果旁边。

他跟我们忆苦思甜,说他只读到小学三年级,以后就去街上卖瓜子,然后当走鬼卖涂料,中间花了两年时间在全国的小报上登广告,向全国人民兜售致富信息,挖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又去卖地板,然后买档口开工厂,最后又搞房地产……

他是个很真诚的人,我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忠告我和黄华生说: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积累。所谓的积累,并不单单是说财富和行业经验的积累,而是整个人的价值观、处世态度等综合方面的积累。

我和黄华生完全被迷住了,老黄伸手拿水果的时候,一不小心抓了满手鼻涕。

他像一个长辈在对自己的侄儿进行指点和教导。我们告辞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话:“那么,运气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拿起块新毛巾擤鼻涕,说:“运气是第一的。”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抓出一把钱,塞给了我。

事后我数了数,是十三张一百元的钞票。

我想到这些,是因为我在汽车上的祈祷灵验了。

我和小山在破旧的祠堂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当我们刚走出祠堂十米的时候,整座祠堂塌了下来。是的,那残余的两面墙就像两个相思已久的恋人,冲破一切束缚,互相吸引、接近、拥抱,然后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在噼啪的声音中,两面泥墙相拥倒在地上,变成一个土包。

我和小山站在山坡上,看着发生的这一幕。

小山把大拇指放进嘴里含着,如同一个重度蒙古症患者。

过了很久,小山跟我说:“大哥,以后我跟着你干吧,叫我做什么都行,不给钱也行。”

我和小山,一人背着一个编织袋子,走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抵达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