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第4/5页)

“好毒辣的人!他还在讥笑。让我走吧……”

“您上哪儿去?您要上哪儿去?”

“我去找他。他在哪儿?您知道吗?这扇门为什么锁上了?我们是从这扇门里进来的,可是现在锁上了。您什么时候把它锁上的?”

“不能大声叫嚷,让所有房间里的人都听见我们在这儿的谈话。我根本没有讥笑;这种话我简直不愿说。您这副模样上哪儿去?还是您要出卖他?您会使他发疯的,他会去自首。您要知道,已经有人监视他,盯他的梢。您只是把他出卖罢了。等一等:我见到过他,刚才跟他谈过话;还可以救他。您稍待一会儿,请坐吧,咱们一块儿想个办法。我是为这件事才叫您来的。我要跟您单独地谈一谈,好好儿想个办法。请坐吧!”

“您能用什么办法救他?难道能救他吗?”

杜尼雅坐下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也在她旁边坐下来。

“这件事取决于您,取决于您,取决于您一个人……”他双目炯炯放光,几乎嗫嚅地说。他不知所措了,甚至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杜尼雅害怕起来,赶忙躲开他一点。他也浑身哆嗦起来。

“您……只要您说一句,他就得救了!我……我会救他。我有钱,又有朋友。我马上送他走,我去弄护照,去弄两张。他一张,我自己一张。我有朋友;我也有会办事的人……您愿意吗?我还要给您弄护照……也给令堂弄一张……您要拉祖米兴干什么?我也爱您……我无限地爱您!让我吻一下您的衣服的边吧,让我吻一下吧!让我吻一下吧!我不能听见您的衣服的窸嘿声。只要对我说:去做那件事,我就会去做!我什么都会去干的。不能做到的事我也会去做。您信仰什么,我也会信仰什么。我什么,什么都会干!您别看,别这样看我!要知道,您这是杀死我……”

他甚至说起糊涂话来了。他突然不知怎么了,仿佛他的脑袋被猛击了一下。杜尼雅霍地站了起来,向门口奔去。

“开门!开门!”她隔着门叫道,喊着什么人,一边用两手摇着门。“开门!难道没有人?”

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站了起来,清醒了。侮慢的狞笑在他那还在打颤的嘴角上慢慢地浮现出来。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不慌不忙地悄声说,“女房东出去了,您这样大喊大叫白费力气:只不过徒然使自己激动。”

“钥匙在哪儿?立刻开门,立刻开门,下流东西!”

“钥匙我丢了,找不到了。”

“啊?你要强奸!”杜尼雅大声叫道,脸色煞白像死人,慌忙向屋角奔去,赶紧把身边的一张小桌拖过去作掩护。她没有喊叫,但目光盯住折磨她的人,警惕地注视着他的每个动作。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也没有走动过一步,在屋子那一头面对她站着。他甚至保持着镇静,至少外表上是这样。可是他的脸还是煞白的。侮慢的微笑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

“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您刚才说‘强奸’,如果是强奸,那您自己可以看出,我就采取手段了。索菲雅·谢苗诺夫娜不在家;离卡彼尔纳乌莫夫家还很远,得穿过五间上了锁的屋子。而且我的力气至少比您大一倍。此外,我也不用害怕。因为往后您也不能控告我:您不是不愿出卖令兄吗?而且谁也不会相信您:一个女子独个儿上一个单身汉的家里去干什么?所以您即使牺牲令兄,这也不能证明什么: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要证明我强奸是很困难的。”

“卑鄙的东西,”杜尼雅怒冲冲地低声说。

“随您的便,可是您要注意,我的话还不过是作为一个建议。按照我个人的看法,您是完全对的:强奸是卑鄙行为。我只是向您指出,您的良心不会受谴责的。即使……即使您照我向您所作的建议自愿地去搭救令兄。就是说,您也不过是为环境所迫,或者屈服于暴力,如果不能不使用这个词儿的话。这点要请您考虑一下:令兄和令堂的命运都操在您的手里。我一辈子……愿做您的奴仆……我会在这里等待着……” 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坐到沙发上,跟杜尼雅相隔八步。杜尼雅觉得他那不可动摇的决心已经没有丝毫可怀疑的了。何况她知道他……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扳着扳机,把拿着手枪的手放在小桌上。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直跳起来。

“嘿!原来是这样!”他惊讶地叫道,可是脸上露出了狞笑,“啊,这会使情况整个儿改变的!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您会使事情十分有利于我!这支手枪您从哪儿来的?是不是拉祖米兴先生的?咦!这是我的手枪!好熟悉!那时我把它找得好苦呢!……我很荣幸在乡下教过您射击,不是白教的了。”

“这不是你的手枪,是玛尔法·彼得罗夫娜的。她是你杀死的,凶手!在她家里可没有你的东西。我疑心你会用手枪打死她,所以我把它拿走了。只要你敢走近一步,我起誓,我就打死你!”

杜尼雅发狂了。她准备开枪。

“哦,那么令兄呢?我出于好奇心才问您,”斯维德里加依洛夫问,还是站在原地。

“如果你要告密,那就去告吧!不许动!别走过来!我要开枪啦!你毒死了妻子。我知道,你就是凶手!……”

“那么您肯定,玛尔法·彼得罗夫娜是我毒死的?”

“是你!你自己向我暗示过;你对我谈起过毒药……我知道,你坐车去买的……你早有准备……这一定是你干的……坏蛋!”

“即使这是事实,那也是由于你的缘故……祸根归根到底还是你。”

“你胡说!我向来,向来……恨你。”

“唉,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看来,您忘记了,您在狂热的说教中怎样向我表示了好感,显得很温柔……我从您的眼神里察觉出的;您可记得,晚上,在月光下,夜莺还在唱歌?”

“你撒谎!(杜尼雅眼睛里闪烁着怒火。)你撒谎,你造谣中伤!”

“我撒谎?嗯,也许我撒谎。我撒过谎。不该对女人重提这些事情。(他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会开枪,你这头美丽的小野兽。你开枪吧!”

杜尼雅举起手枪,脸白得像死人,下唇失了血色,颤抖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闪射出火一样的光,直盯着他。她下定了决心,估计着距离,等待着对方的第一个动作。他从来还没见过她如此美丽。当她举起手枪的时候,她眼里闪射出来的火仿佛把他燃烧起来,他的心痛苦地揪紧了。他走上一步,枪声砰的一声响了起来,子弹在他的头发上擦过,打穿了后面的墙。他站住了,轻轻地笑起来:“被黄蜂咬了一口!对准着我的脑袋……这是什么?血!”他掏出手帕去擦掉血,一条细细的血从右边太阳穴上直淌下来;子弹大概稍微擦伤了头皮。杜尼雅放下了手枪,直瞅着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大惑不解的心情。她仿佛自己也弄不懂,她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