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6页)

“没有。我从来没有把一句诗的六个韵步连起来过。”

“那你也不唱歌,不弹琴的吧?”

“不。”维尼奇乌斯摇了摇脑袋。

“那你赛车吗?”

“我在安提阿(27)玩过几回,但我从来没赢过。”

“那我就对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喜欢竞技场上的哪一队?”

“绿队(28)。”

“再好没有了。”佩特罗尼乌斯松了口气地微笑。“由于你确实有可观的财产,这可能会是一个隐患,但至少,你还没有帕拉斯(29)或者塞涅卡那般富有。现如今,我们要想在社会上扬名立万,你知道,是写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朗诵,或者是到竞技场上去赛车。但是有比去写诗,去朗诵,去竞技场赛车更好——我是指更周全——的法子。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在知道尼禄喜欢什么的时候,你也假装去喜欢什么。你是一个长得非常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所以,你唯一的危险就在于,波佩娅可能会让你做她的情夫。不过也不然,她的丰富经历让她精明得不想要情人了。他的前两个丈夫由着她,她想找多少情人就找多少情人。但是到了尼禄,到了我们亲爱的红铜胡子诗人、歌唱家和音乐之王这里时,她的欲望转到其它东西上去了。你知道吗?被她抛弃的傻瓜奥托还疯狂地迷恋着她。他在西班牙的山岭间攀爬时,像只风箱似地不停叹息。他的心情低落得过了头,他不再去关注以前的喜好,该有的仪表打扮也都远不如从前;他现在一天只花三个小时的时间来理发。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呢?尤其这个人竟然还是奥托?”

“我了解他的感受。”玛尔库斯说,“如果是我站在他的立场,我会做的就不仅仅是叹息了。”

“比如说呢?”

“伊比利亚高地上的山民(30)是很好的士兵,我会招募那个国家的山民,组建忠诚于我的军团。”

“维尼奇乌斯呀!维尼奇乌斯!”佩特罗尼乌斯摇着头,一脸哭笑不得。“我敢说你永远也做不成这件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一个人可以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却绝不能说出来,即使是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能说。我会去笑话波佩娅,笑话红铜胡子,不用高地上的男人,而是用高地上的女人来组建我的军团。我能做的最差劲的事情就是写上几行警句诗,但是即使我写了,我也只会让自己知道,而不像那个可怜兮兮的路菲努斯那样。我要和你说说这个人。”

“路菲努斯出什么事了?”

“到了涂油膏室我再告诉你。”

他们的身体冷却得足够舒坦了。他们走进涂油膏室。然而到了这里之后,年轻人发现他要考虑的事情变成了别的。就在刚才,一群奴隶姑娘们向他围拢了过去。她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在那里等着沐浴者。她们中间有两个努比亚(31)人,那两人黝黑的身躯如同打磨过的黑檀一般发亮,她们开始将芬芳无比的阿拉伯香油缓缓抹上他们的肌肤;还有两个擅长梳各式发型的弗里吉亚(32)人,这二人的双手和双臂就像蛇一样灵巧柔韧,她们头上插满了梳子,手上拿着用金属片打磨成的镜子;此外,还有两个来自科斯岛(33)的希腊人,她们就像一对女神,美得夺人心魂,正等待着为他们穿上衣服,按照时兴的打衣褶的方式为他们穿上托加(34)。

“雷神宙斯啊!”玛尔库斯·维尼奇乌斯感叹道,“你挑出来的人可真是美!”

“我重视菁华更胜数量。”佩特罗尼乌斯说。“我在罗马的家奴总数不过区区四百。只有暴富的生意人,以及刚刚发达的野心家才需要那么多的仆人近身服侍。”

但是维尼奇乌斯此时正忙着,忙着去嗅闻缭绕在香喷喷的年轻女人们间的香气。“连红铜胡子都没有这么多的美人儿,或者是用这么多的美人去招待他的客人。”

佩特罗尼乌斯随和地,优雅且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你是我的外甥。再者,我没有巴苏斯那么吝啬,也不像奥路斯·普劳提乌斯那样,是个守财奴。吝啬和美德是享乐的敌人。”

听到后一个名字,小玛尔库斯马上把那两个科斯岛姑娘给忘了。

“你怎么想到说起奥路斯·普劳提乌斯(35)的呢?”他兴冲冲地问。“你知道吗?我在城墙外几里远的地方伤了手臂,在他家养了十几天的伤。我受伤的时候他正好经过,因为一场愚蠢的事故,我的一只胳膊断了,疼得不行,于是他把我带回了家。他的奴隶医生墨里翁把我给治好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哦?你不会是爱上彭波尼娅(36)了吧,嗯?哎呀呀,那该是个怎样的错误啊!她不仅贤良淑德,而且年岁渐长。我可想不出比这两者更没趣的结合了!噗!”

“不,不是彭波尼娅!”维尼奇乌斯龇牙咧嘴地叫道。

“那是谁?”

“我也希望我能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是叫吕基娅呢还是叫卡琳娜。她是个吕基亚(37)人。所以在家里,人们都称她为吕基娅。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蛮族人名字,叫卡琳娜。那一家子很奇怪,他们家里有各种各样的仆人和侍从,家中也像蜂巢一样熙攘忙碌,可是又像苏比亚克(38)里一个个吓人的墓地一样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庄严肃穆。我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家里还住着一位女神的。有一天,天色刚刚破晓时,我在屋外看到她在喷泉中沐浴的情景,我发誓阳光恰巧透过了她的身体。我琢磨着,这是什么呢?从浪花中诞生的阿弗洛狄忒吗?我觉得,随着黎明的日出,她会在我的面前消失不见,就如同晨曦那样。从那之后,我只匆匆见过她两次。也是从那之后,我的内心便再也无法平静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不在乎罗马能给我什么。我不要女人,不要黄金,不要科林斯的铜像,不要琥珀和珍珠母,不要琼浆盛宴,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吕基娅!实话告诉你,佩特罗尼乌斯,我渴求着她,就和摩耳甫斯渴求着普绪刻(39)一样。每天每夜,除了她,我什么都不想。”

“倘若她是个奴隶,那就把她买下来呗。”

“她不是奴隶。”

“那她是什么人?普劳提乌斯的获释奴吗?”

“如果她一开始就不是个奴隶,那她又怎么获释呢?”

“见鬼的,她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好像是某个国王的女儿,或者差不多的情况吧。”

“嗯,接着说。”佩特罗尼乌斯头一次显示出他的兴趣。“什么国王的女儿?”

“事情很简单。你可能知道苏埃比的万尼乌斯,他的子民将他驱逐后,他在罗马过了很多年的流放生活。他是一个赛车手,在掷骰子上,他的手气也不错,因此,他很有名。德鲁苏做皇帝时把他又给扶上了王位。他的运气和才智一直让他在王位上坐得很快活,直至他开始疯狂地盘剥他的邻国和他的子民。这次,他的两个外甥——也就是娶了万尼乌斯姊妹的赫尔西都利国王,维比里乌斯的两个儿子——万吉欧和西多,决定把他赶到罗马去玩他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