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6页)

“我记得。这是克劳狄乌斯时候的事情了。”

“正是如此。于是就有了一场战争。万尼乌斯的盟友是雅泽吉斯人;而他亲爱的外甥们召来的则是彪悍的吕基亚人。那些吕基亚人把公牛头上的角安在头盔上。他们被战利品所诱惑,还被万尼乌斯有巨大财富的谣言所吸引。他们汹涌而来,人数之多,连克劳狄乌斯都忧虑起边境的安宁来。他并不想插手到某场蛮族人的战争中去,不过他还是下旨给那时统帅多瑙河军团的帕尔里乌斯·希斯特尔,命令他留意那场战争,并且确保那场战争不干扰到我们的和平。希斯特尔让那些吕基亚人明白,他们要呆在边境之外;他甚至还使他们送来了人质,人质里面包括他们国王的王后和女儿。你可能了解,那些北方的部落民众打仗的时候是把全家都带上的。总而言之,那个女儿就是吕基娅。”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普劳提乌斯告诉我的。吕基亚人遵守了他们的诺言,呆在了边境之外。但是你知道蛮族人是个什么德性。他们像龙卷风一样地来,又像龙卷风一样地走。头上戴着公牛角的吕基亚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把万尼乌斯的苏埃比和雅泽吉斯打得落花流水。但是他们的国王却一命呜呼了。于是他们带着战利品回到了丛林内的老巢,把人质也给抛弃了。那个母亲很快便去世,随后,希斯特尔把那个女儿送给了彭波尼乌斯,那位整个德意志军区的总司令。因为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打败了卡提伊人之后,彭波尼乌斯回到罗马举办了一场凯仪式,她走在他的战车后面,就仿佛是他的一个俘虏一般。当然咯,她不是俘虏,是个人质,所以不能像对待奴隶那样对待她。于是,等到在罗马的凯旋式结束,彭波尼乌斯把吕基娅交给了他的妹妹彭波尼娅·格莱奇娜,也就是奥路斯·普劳提乌斯的妻子。在那样的人家里,从男主人和女主人开始,直到小鸡崽为止,无论哪个都像维斯塔贞女(40)那般品行纯良,所以她仍然是个贞女。不幸的是,她和彭波尼娅一样,是个贞节烈女。她太漂亮了,如果把波佩娅放到她旁边,就像是把一只秋天的无花果放在了刚成熟的苹果旁边。”

“所以说,从看到阳光透过她身体的那一刻起,我就从头顶到脚后跟,全身心地爱上了她。我现在想到的全都是爱。”

“她是透明的吗?”佩特罗尼乌斯乐了。“是像一条七鳃鳗呀,还是像一条没长大的沙丁鱼?”

“不要开这种玩笑,佩特罗尼乌斯!”年轻的战士突然严肃了起来。“我也许会不在乎我的欲望,但那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要让这一点把你给弄糊涂了。有时候,最深的伤口就隐藏在最华丽的外袍之下。在从小亚细亚回来的路上,我在德尔斐神庙住了一晚,希望可以做一个预示未来的梦。摩普索斯(41)亲自现身在我的梦里,他预言爱情会让我的生活发生重大变化。”

“普林尼(42)说,梦境比神明使我们知道更多。”佩特罗尼乌斯有感而发。“也许他是对的。我的玩笑并不妨碍我的思考。我常常想,世界上只有一个永恒的,无所不能的神,那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创造女神维纳斯。她赐予我们各种感觉。爱欲之神厄洛斯是她的头生子,厄洛斯将世界从混沌之中解脱出来。我不敢说他的工作有没有做好,但是要说得到我们的尊敬和拥护,那是足够了。即使不伏首跪拜,人们也应该向他的神威鞠躬致意。”

“啊,佩特罗尼乌斯!”年轻的战士插了一句嘴,急着给他提意见。“沉思冥想总是比出一个有用的点子容易得多。”

“但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吕基娅!我想要我身上的这两条胳膊将她抱进我的怀里,而不是什么都没抓住。我想和她相濡以沫。如果她是个奴隶,我愿意拿一百个双脚涂得白白的,从没有被卖过的奴隶去和普劳提乌斯交换。我想要她留在我的家里,直到我的头发变得和冬天的索拉克特山上的白雪一样白!”

“呃……”佩特罗尼乌斯把心思转移到这件事的可能性上来。“她不是奴隶,但她是普劳提乌斯家的人,相当于一个养女,他可以把她转送给你,一点麻烦都不会有。”

“那是绝不可能的,如果你了解彭波尼娅是什么人的话。而且,他们夫妇都像喜欢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样喜欢她。”

“噢,我认识彭波尼娅。”佩特罗尼乌斯又乐了。“她完全就是一根永远都在出丧的柏树枝。自从在奥古斯都时代,尤利娅被人用一颗毒苹果害死后,她便一直穿着丧服。你可以把她借去用作葬礼上哭丧的。她虽然还活着,可却像是行走在亡魂中间。另外呢,她还是个从一而终的人,嫁了一个男人就跟着他一辈子。这一点让她在我们那些嫁过四五个丈夫,换丈夫就像换围巾的女人们中间独树一帜,就和在沙漠中,从自己的骨灰中重生的凤凰一样稀罕。对了。你听说过吗?据说凤凰在上埃及的某个地方重生了。对凤凰来说,这种事情可至少五百年才会有一次。”

“佩特罗尼乌斯!佩特罗尼乌斯!”小维尼奇乌斯哀求道。“我们能不能把凤凰留到下次再说?”

“那还剩什么要说的呢,我的孩子?我认识奥路斯·普劳提乌斯。他不认同我的生活方式。可是他还是相当喜欢我。也许他甚至比别人还要尊重我,因为他知道,我不是个告密者,比如说成天围着尼禄转的多米提乌斯·阿菲尔,或者其他什么人。我不想伪装成斯多葛派(43),但是对尼禄的暴行,我隐隐约约还是有些看法的,我不像塞涅卡和布鲁斯(44),他们俩对那些暴行视而不见,倘若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为你尽我所能,与奥路斯·普劳提乌斯谈谈。”

“我认为你可以做很多。他确实很敬重你。你对他有影响力。再说,面对逆境时你总会随机应变。如果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瞧着吧,没有什么做不成的,和普劳提乌斯谈谈吧……”

佩特罗尼乌斯做了个鬼脸,没有得意忘形。“不要对我的影响力太有信心。”他微笑道。“也不要对我的随机应变太有信心。不过,如果你想要的就是这些,等到普劳提乌斯一家搬回城里来时,我会去和他谈一谈。”

“他们已经回来两天了。”

“那样的话,我们先吃早饭吧。然后让奴隶们把我们带到普劳提乌斯府上。”

“我一向仰仗你的照顾。”维尼奇乌斯急切地说道,“但是,现在,我要在我家的中庭里树起一尊你的雕像——就和这尊一样漂亮的,并且像供奉我的家宅守护神那样供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