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医院。白天。

林星在病房里苏醒,她最先看到的是床头的一束鲜花。

一位年纪较大的护士进来送药,见她醒来,说:“哟,醒啦。”

林星虚弱地:“我怎么来的?”

护士:“是一个老外把你送来的。”

林星:“老外?”

护士:“是一个大胡子老外,长得挺像马克思的。”

林星:“马克思?”

护士:“是啊,这老外不但长得像马克思,还真是发扬了共产主义的精神,还帮你付了昨天的透析费呢。这束花也是他送的。”

林星:“他是哪国人?”

护士:“不知道,这马克思还学雷锋呢,做好事不留名。走了。”

上海。花园别墅。白天。

律师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吴晓面前。

律师:“这份离婚协议书你先看看。主要的内容,都是按您和颜小姐共同谈好的条件拟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可以修改。可以再和颜小姐商谈。颜小姐的意思是,等你签了字,你们口头约定的那笔款项就可以立即支付到你指定的地方去了。不必等林女士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林女士那边,如果你不愿意当面去谈,我可以代表你去谈。”

吴晓看着那份协议书,眼睛里有些泪花,但他克制住了,他签了字。

律师又递过来一份文件:“还有这份委托书,你看要不要签?”

吴晓木讷地看那委托书,律师解释:“这是委托我代表你去处理与林女士办理有关协议离婚的手续,法律上需要你签一份委托书的。”

吴晓的目光不愿去看律师,他问:“她如果不同意离婚呢?”

律师:“按照有关法律的规定,如果一方拒绝进行协议离婚的话,另一方可以选择诉讼离婚。我们可以在当地法院提出离婚诉讼。”

吴晓:“孙律师,我知道您是颜玉爸爸公司的律师,但我希望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告诉我,我签了这些字之后,将面临什么?”

律师:“从文件上看,你签了字就意味着你已向你的妻子提出离婚请求。从口头默契上看,你签字之后,将得到一笔五十万元的巨额汇款。就是这些。”

吴晓:“这些我都知道,我希望你能和我说清楚,除了这些之外我还将面临什么?我还需要对你们公司,对颜小姐,承担什么义务?”

律师:“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你与林星女士离婚之外,你并没有再向颜小姐承诺任何事情,你完全可以自由决定你今后的生活,自行决定如何处理你和颜小姐的关系。不过颜玉小姐之所以同意为你支付这笔巨额的欠款,她心里希望得到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但这并不是纯粹的商业交易,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在她付了这笔钱之后,她能不能得到她所需要的东西,完全取决于您个人的自由选择。也可以说,这实际上是一笔对个人良心的风险投资。当你得到这笔钱之后,您可以回报她,也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可以撤回离婚请求。就是离了婚,也可以复婚。我们作为律师,从职责出发,已经把这些可能性都提醒颜小姐了,他的父亲也提醒她了。我们提醒她,这个离婚协议完全不能保障她期望的结果一定实现。能不能实现完全凭您个人的良心和信誉,而良心和信誉在法律上都是没有太大价值的东西。颜小姐是在充分认识这一点的情况下,仍然同意这笔交易的。”

吴晓低头听完律师的话,沉默一下,说:“我懂的,我会偿还她的。”

吴晓走出这间屋子,向楼外走去,他耳边响起了他和林星初恋之夜的那一段对话。

林星画外音:“你真的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长久的爱情吗?”

吴晓画外音:“当然相信,因为我相信我自己,我是认真的。”

林星画外音:“男人,男人很容易又爱上第二个女人、第三个女人,他会抛弃第一个,会抛弃过去的一切。”

吴晓画外音:“好,那我们现在就约定,彼此相爱,别无所求。你敢不敢打赌,看谁先把谁甩了!你敢赌吗?”

林星画外音:“好,我和你赌,看谁先把谁甩了!”

这段很久以前的山盟海誓,带着空冥的回声,跟随着吴晓,一路走出了别墅。

颜平的客厅里。白天。

律师走进客厅,颜家父女和颜平手下的一位经理正在谈着什么,见律师进来,都把目光投向律师。

律师:“他签了。”

颜玉没有任何表情。颜平看一眼女儿,说:“小玉,我不是吝惜这笔钱,但这是一场荒唐的游戏。你是认真的,他是不是同样认真呢?男人在感情上是不可相信的。”

颜玉:“爹地,你也是男人,我相信你永远会爱我。”

颜平:“我们是血亲,这不同的。”

颜玉:“我相信吴晓是个守信的男人,我爱他,就是爱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颜平:“那他对那位林星呢,他们之间,就没有恩,没有义吗?他会忘吗?”

颜玉:“他们完了,林星毁了他,毁了他的家,所以他恨她!”

颜平:“小玉,你还太小,还很幼稚,感情上的事是很微妙的,是很不理性,很难说的。有些心理你并不是完全能懂得的。”

颜玉打断父亲:“爸!”她顿了一下,说:“我爱他!”

颜平沉默了,律师和那位经理都看着他的脸色。最后颜平终于对那位经理和律师说了句:“你们去办吧。”

北京。医院。白天。

林星被带到主任的办公室。主任一见到她就说:“听说你想出院啊,是不是不信任我们?”

林星低头,说:“没有。”

主任说:“我告诉你呀,你这回不但不能出院,而且,还要住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们把你的肾脏移植手术做完了,让你养好。然后,让你高高兴兴地出院!你没意见吧。”

她抬头,看主任,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是幽默还是恶作剧。她笑了笑,想核实一下自己的听觉:“手术?”

主任:“对呀。我们要把你那个坏死的肾换了。”

林星:“换肾?”

主任的助手,一个年轻些的医生插嘴说:“再不做这个手术你就完了,不是吓唬你,赶快做吧。”

主任说:“第一阶段,我们要把你的身体全面检查一下,不过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然后,要选择合适的器官源……”

林星疑惑地:“主任,我没说过换肾呀,我没说过要换肾!”

主任看着她,说:“你想知道你这个情况再拖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你下次再昏过去可就不一定能抢救过来了。”

林星鼻子一酸,眼圈立即红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自从我得了这个病之后,从没有任何人,也包括你们医生,跟我说过一个死字。你们做医生的人也许都是不能跟病人说这个字眼的。但我什么都知道。杨大夫,王主任,其实你们不用跟我忌讳,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连我最爱的人也走了,这个世界对我已经没有一点挽留了,我不怕你们说出这个字来!”林星泣不成声:“主任,我知道我快死了,我也没想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