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6页)

可是,等她坐到车里,开了一段后,头上那股晕劲就上来了。说是没多喝,时间长了,她也喝了大约有一瓶的红酒。红酒后劲大,开始还不觉得,这会泛上来了,她头晕得像在坐宇宙飞船!说来,她还算机智,停住车,就那么歪在了方向盘上。迷迷糊糊的,她看见任秋风向她走来,穿着一身军装……她笑了。她说:锅锅,我渴。

等她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听见外边有人在敲玻璃窗。她打了一个喷嚏,摇下玻璃,看见一个警察。警察给她行了一个礼,说怎么回事?这里不准停车,你不知道么?她赶忙拿出记者证,说对不起。那人接过记者证看了看,说记者?她说记者。那人说下次注意吧。摆摆手,让她走了。

苗青青的头还是有点晕,再加上在车里窝了一夜,浑身骨头疼。

这时候,谁可怜她呢?

此时此刻,论心态,最能理解苗青青的,就是任秋风了。

只从跟江雪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任秋风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天一夜都没出办公室。他本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他后悔了。他突然觉得,一念之差,他怎么成了苗青青了?要知道,对于苗青青,他是决不原谅的!那么,自己呢?这干的算什么事?

这时候,对于苗青青,他才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一个女人,丈夫长年不在家,她孤身一人,要面对那么多的诱惑,还有那么多的困难……就像苗青青自己说的那样,你让她怎么办?你说过,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可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你警惕,你警惕个屁呀?!

上官的话,就像钉儿似的,扎在他的心上。相比较而言,他最喜欢的,还是上官。当上官面对金钱的诱惑,转过身奔向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激动,那才是感情的进发!他爱上官,真的爱她。可是,往下,他将如何面对呢?

任秋风懊悔不已。

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他就那么轻易地……出轨了。那时候,他怎么连想都没想,就走到了这一步?!人,真是很动物的。

往下,他就更不敢想了。如果江雪对他提出进一步的要求,他将如何对待?是啊,江雪还是个姑娘,如果她有什么要求,那也是合理的。他将何以堪?!这接二连三的难题,像连环套似的,把他套住了。他出不来了。他恨自己,骂自己,却已经晚了。

白天,背着这么重的包袱,他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有一次吴国富来找他签名的时候,恍惚中,他竟然签成了江雪的名字!好在他及时发现,用力地把那两个字涂掉,在下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此,他汗都下来了。很快,他脑门上就有了皱纹了。洗脸时,他站在镜子面前望着这道皱纹,一绷紧脸,那皱纹还不太明显,松下来,那皱纹就又现了,像刻上去了似的……他心里说,这是罪孽。人真是不能背着什么的,你一旦背上了,想卸都难。

这两天,他怕见江雪,又想见江雪。他希望她还像往常那样来给他汇报工作,可又怕她来了万一说点什么……这心里就像吊着个桶,七上八下的。可江雪也像是在故意躲他,一次也没有来。

夜里,他总觉得门外有脚步声。有那么几次,他干脆把门开开,可看看却没有人。他的烟抽得更多了,那个玻璃烟缸里已堆满了烟蒂。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关了灯,坐在那里,看着这个一明一暗的小火头,有那么一刻,他都快要崩溃了!他心里说,怎么办呢?

这天傍晚,江雪上来了。她故意步子重重地,每一步都让他听见,是她来了。江雪推开门,见一屋子烟味,用手扇了扇,很平和地说:“你怎么不回家?回家去吧。”

他像个罪人似的,塌着眼皮,很吃力地说:“回去,怎么……说?”

江雪说:“说什么?什么都不要说。有什么可说的。”

他说:“那你……”

江雪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愿意。”停了片刻,她又说,“你可以对任何狗说,就是不能对人说。永远都不要说。”

突然之间,任秋风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他觉得,塞在心上的那块坯,一下子抽掉了。他看了江雪一眼,是的,那眼里有很多蚂蚁,每个蚂蚁都是一个秘密。从此,他心里也藏了一个秘密。

江雪又说:“记住,这是两人间的事情,不需要第三人知道。有人说过一句话,解放,从心灵开始。”

既然那块坯抽了,他也想轻松一下,可他怎么也轻松不起来。那嘴,就像封条贴久了,再张也难。他挠了挠头,他很吃力地说:“谁说的?”

江雪说:“我说的。”

任秋风说:“房子问题,已经解决了。先解决中层以上,一共十套,两套大的……”可是,这话说着就有些别扭,有明显讨好的意味。

江雪不以为然,说:“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人,只要同时共有一个秘密,这就有了更多的默契。这默契是透骨的。自此,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在两人之间,就很难再有上下级的感觉了。他她共守着一个秘密,就像是一个秤砣坠着两颗心,相互间都赤裸裸的,从眼睛里望出去,你就是想穿件小褂儿都不行,还怎么分上下轻重?当然,这只是开始,任秋风也没想得很明白。他只是觉得,再说话时,不好那么严肃了。

妻子快要生了,任秋风不能老不回去。于是,他坐车回家了。在路上,他特意买了一些上官喜欢吃的水果,就那么提着回去了。

回到家,上官见他手里提着水果,就一手托着腰说:“太阳出来了,从西边。”他笑了笑,心里偷偷乱跳,说:“没事吧?”上官说:“怎么没事,老踢我。你也不管管?”任秋风又笑了笑,心里想多顺几句,一时顺不出来,就低下头,说我听听。上官就让他听。听着,上官说累了吧?看你不想说话。任秋风说,有点。哎,忘了告诉你,房款已打过去了。回头你去看看,怎么装,你说了算。上官说真的?好哇。跟老人住一块,总是不那么方便。

就在这时,上官突然说,你身上怎么有味?任秋风心里一紧,说啥味?没有吧。上官说有,你身上有味。任秋风说真有味啊?上官说有味。任秋风说噢,有厂家来推销香水,急着往桌上放,他们把香水弄洒了。上官说,洒了?他说,洒了。尔后又说两瓶,说是合资的,碎了一瓶。上官说,还是好的,茉莉香。要了么?他说没要,不是名牌。接着她开玩笑说,没干坏事吧?他说哪还有这份闲心。上官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有阵儿了,一阵一阵疼呢。任秋风说那,上医院吧?上官说,看你急的,医生说还得些天呢。摸着脑门的时候,卜官说你的头怎么这么热?他说也许是有点感冒……说着,赶忙起身,说我忘了,别传染给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