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宴(第2/7页)

范泰嘿嘿一乐:“夫人,小的自然肯为夫人效力,万死不辞。”

冯丹青妖娆地走到范泰面前:“范泰,只要你对我忠诚,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她轻舒玉臂,温柔地搭上范泰的肩头。不料范泰猛地一个激灵,脸上现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往旁边就闪。

冯丹青大惊,诧异地看着范泰痛得发白的脸,问:“范泰,你怎么了?”

范泰吸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没事,今天搬东西时扭到了。”

冯丹青疑惑地转动着眼珠,看了范泰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道:“搬东西扭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老爷死了,你要是再出了事,让我靠谁好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将身子倚上来。

范泰吓得往后一跳,赶紧道:“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情,小的就告退了。”

冯丹青仪态万方地点点头,看着范泰急急忙忙地走出正殿,脸上才浮现出刻骨的仇恨来。她低下头,撕开手中的信封,匆匆读了一遍,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太原城,东市,百草堂。

东市的这家百草堂,是整个太原城里最大最气派的药铺。五开间敞亮高阔的大堂里,中间是整排一人高的乌漆柜台。柜台后的墙上满满地竖着巨大的药柜,从地上一直伸展到二层楼上的屋顶处,药柜上面琳琅满目的一排排抽屉,每个抽屉上都用铜牌镌刻着药材的名字。大堂里扑鼻都是药材略带苦味的清香,堂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柜台旁边,另有一个木栅栏隔开的小间,木栅栏上轻悬一幅碎花缎帘,就将满堂喧嚣隔在外面。里面一桌二椅,陆嫣然坐在桌后,正在给人搭脉开方。碧绿的双眼时时流动着温柔亲切的光芒,她轻言细语地与每一个人交谈。刚送走一个怀孕的妇人,陆嫣然稍稍喘了口气,眼前微微一暗,一个婀娜的身影遮住了半寸光线,轻盈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陆嫣然一惊,全身发冷,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陆嫣然抬起头,冷冷地道:“夫人,今天好兴致啊,怎么想到来这里?”

冯丹青掀起面纱,轻叹口气:“看你说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来?这百草堂也有恨英山庄的份,我来瞧瞧,不行吗?”

陆嫣然只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冯丹青。

冯丹青颇有兴味地端详了陆嫣然半天,方又开口道:“哎,何必这么大的敌意呢。你看,恨英山庄如今就是我的,只要你和我好好合作,我也不在乎分你一半儿,怎么样?到时候,你有了这么丰厚的一笔家底,也就能配得上狄三公子,他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纳你为妾了。”

陆嫣然气得脸色煞白,低声斥道:“冯丹青,别以为天下人都像你这么不知廉耻!如果你来就为说这些,那便请你速速离开。我这里还可以多瞧几个病人。”

冯丹青摇着头道:“陆嫣然,你怎么就如此执迷不悟呢?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是一片真心为你好吗?你看看,你对老爷的死有疑虑,我就去请了当朝第一的神探来。如今狄仁杰大人正在为这件案子操心呢,你不想知道,他为了什么操心吗?”

陆嫣然厌恶又疑虑地望着冯丹青,神情里有隐隐的担忧。

冯丹青悠悠地叹了口气,道:“那天在恨英山庄,我请狄大人看过了老爷的尸身,验明老爷是被人用短刀刺死。我也告诉了狄大人,老爷死的那天,除了狄三公子,就没有人来过恨英山庄!”看到陆嫣然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冯丹青神色诡异地继续道,“到底是父子连心啊,狄大人听说这个,当时就脚底不稳起来,连我看得都有些不忍呢。可我还听说,狄仁杰大人是当世名臣,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情,就乱了律法纲常。”

陆嫣然抬起头,碧绿的双目中已有泪光闪动。她艰难地启齿道:“冯丹青,你可不可以把话说得明白些?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丹青亦轻轻地从齿间挤出声音来:“我要那个死鬼的长生不老药,只要你把药方给我,我就有办法让狄三公子摆脱嫌疑,你也可以得到恨英山庄一半的财产,怎么样?这些条件很公平吧。”

陆嫣然愣了许久,终于含泪笑出了声:“冯丹青,你真是鬼迷心窍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我没有,我师父也没有,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东西!”

冯丹青站起身来,狠狠地道:“反正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陆嫣然,给你的时间并不多,狄大人已经接了老爷的案子,不可能拖着不办。就算他想拖,并州官府也不会容他拖。况且,现在盯着狄景晖的绝不只我这边,他的麻烦很大,我劝你还是多为他想想,能帮就帮。”语音刚落,她便如一缕轻风似的闪出了帘外,只留下袅袅的檀香萦绕不绝。

陆嫣然呆坐着,泪水缓缓地滚落下来,也浑然不知。

东市,九重楼酒肆。

袁从英尚未转进九重楼酒肆所在的那条街,就远远地看见前面通街的宝马香驹,红男绿女,热闹非凡。已是岁末,年关就在眼前,不少人开始日日笙歌,夜夜寻欢,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把整整一年的愁绪烦恼都抛在旧年中,市里的酒肆饭庄因而一天比一天更加拥挤繁忙。

袁从英缓缓地驾马前行,并不急于赴宴,悠然地观赏着周围喧哗的集市夜景,自己也觉得奇怪,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情。到了拐角处一转弯,迎面的整条街上亮如白昼,车来马往,人声鼎沸,绚丽的灯光和人群带着及时行乐的热烈气息扑面而来。此情此景,真会让人恍惚相信,的确有永盛不衰的欢乐和满足常驻世间。

九重楼酒肆就在长街的尽头,足足有三层楼高,雕梁画栋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好像一座通体发光的塔楼。浓郁的酒香从中飘散出来,引得来往行人无不驻足,深深呼吸,真是人未入,心已醉。

袁从英来到酒肆门口,刚念了念门口悬挂的条幅“六蒸九酿,百年香自飘千里;一来二返,五湖客重奔八方”,立即有青衣伙计上前招呼:“这位公子,喝酒吗?”

袁从英将马缰绳交到伙计手中:“我找狄景晖。”

“您找……噢,我知道了,您就是袁公子吧,楼上雅间请!”

袁从英点头上楼,楼梯上已经有另一个伙计候在那里,将他直接引入三层楼最底的一间屋子。

踏进房门,狄景晖已经等在桌边,见袁从英进来,赶忙起身相迎。桌旁还坐着一个人,袁从英此前并未见过,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体态微胖,面容和善。狄景晖笑容满面地和袁从英打过招呼,就向他介绍那个中年人:“这位是并州大都督府的司马吴知非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