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府尹初断阴谋(第2/7页)

“文、文官吧……”

“第二个问题,赵大人,他人怎么样?”

夏乾思索一下:“若说当官,必然是个清官。公正严明,也很亲切,但是很贵气。”

“第三个问题,他和杨府尹比怎么样?”

夏乾讥笑道:“那个傻胖子?杨府尹自然昏庸一些,出了事生怕自己乌纱不保,而出事之时赵大人倒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说到这,夏乾也觉得有点奇怪了。他看了看易厢泉,只见其容颜隐于黑夜之中,并无喜怒之色。

“第四个问题,住在西街的将军为人如何?”

“我只是听闻他脾气差又爱逛青楼,之所以低调行事,是怕和朝廷抓贼有冲突,定然是胆小怕事之人。”

“第五个问题,茶杯怎么碎的?”

夏乾被问得烦了,狠狠拽了一下驴子缰绳。

“不知道。”

“第六个问题,赵大人身上的玉佩你看清了吗?”

夏乾耐着性子想了一下:“没看清。”

“最后一个问题,赵大人叫什么?姓什么?”易厢泉转过头去直视夏乾,眼里闪着璀璨如星的光芒。

夏乾瞪他一眼:“赵大人当然姓——”

他突然愣住了。

“那么都解释得通了。”易厢泉笑着,眼神明亮,“赵,国姓。”

夏乾陡然一呆:“你是说,赵大人他本身——”

易厢泉沉思一下:“照那个将军的反映,不是亲王最少也是郡王。圣上年轻,应当是叔叔一类的。如今当官不是科举就是世袭。赵大人不像科举出身,非文非武,本身清廉,不和庸人为伍却还能做官,纵使有人撑腰,哪里受得了官场的气?我初次见他之时,说他是看戏的——他本就是个看戏的。出了事他不怕担责任,因为他根本不用担责任。”

易厢泉继续道:“何况提点刑狱出身之人必须有点断案真功夫的,他虽然冷静,喜好亲力亲为,命令守卫、调派人员、随机应变的能力都不差。他若做个朝廷大员倒是有可能,但在对待案子细节上却没有多大功力,反而不及你夏乾一个人在现场乱窜来得有用。他天天这么清闲却不怕出事被革职,这是为何?因为他没必要怕。除了天子,此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夏乾不语,自己瞎琢磨一气。

易厢泉见他不信,继续补充道:“还有他那块玉佩。初见那日我没看太精细,倒也认识上面的皇家图腾。我刚才试探着问了一下,他倒爽快,直接承认了。”

夏乾这下真的震惊了:“承认了?他真的是——”

“嗣濮王,皇上的四叔。”

皇上的四叔。

这五个字让夏乾的心里凉飕飕的。此事绝不可儿戏。他转而问易厢泉,结结巴巴道:“真的?”

“真的。”

“没骗我?”

“没有。”

夏乾深深叹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此事只有你一人知道?”

易厢泉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吐出两字。

“两人。”

夏乾这下老实了,默默地牵着驴子向前走着。不知怎么的,自己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心也越走越远,远到自己不认识的地方。瑟瑟秋风与木为伴,寒风乍起之时落叶凋零。夏乾缩了缩肩膀,眼前的庸城夜色无边,只怕遮蔽了自己的双目。

“我们去哪儿?”

“去找人。”易厢泉看了看远处的黑夜,轻声道,“走吧,我们去找碧玺和红信。”

易厢泉说完这句,二人缄默不语,巷子里只剩下脚步声、驴蹄声与风声。他们转眼就到了西街,通报守卫便来到了院子。夜晚的院子安静又寂寥,只听得蛐蛐私语诉寒秋。此情此景,夏乾想起了几年前正月十五发生的碧玺失踪之事。那声惨叫仍然萦绕在耳畔,每每想起,不寒而栗。

黑湖上泛着蒙蒙水汽,不知那日碧玺惨叫过后究竟去了何方,是否活着。

正在夏乾出神之际,易厢泉用草绳打了打他的脑袋。

“你们去找一些可以缠住口鼻的布条、手帕来。”易厢泉对着守卫说着,看了一眼夏乾,摇摇头,“夏大公子估计是不会干体力活的,劳烦把方统领请过来干点活。”

夏乾诧异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让水妖把人吐出来。”易厢泉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目光落在黑湖之上。黑湖如今并非一片漆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树木在其旁边静立着。距离树木不远处有一块杂草丛,杂草很深,远远望去,草丛中央有一灰白大石。这种大石在湖边倒是不少,普通至极,隐藏在草丛中不易被发现。石头巨大,似乎是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的。走近细看,石头放得自然,却又有些不自然。

两个官差从石头旁边走了过来,远远地朝易厢泉点了点头。夏乾认得他们,是庸城有名的仵作。一种不安、怪异之感袭上夏乾心头,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咽喉,没吐出一字。而易厢泉骑在毛驴上,却没有去深草区这边,只是赶着小驴子到了离湖边最近的树下,是那棵悬挂短短一截绳子的树。绳子在树的阴影遮蔽下仿佛与枝干融为一体,轻轻摇晃。

月光穿过树的枝叶缝隙落在易厢泉脸上,他阴晴不定吐出四字:“的确够高。”之后目光又落向了深草区。

夏乾不知他要做什么。而易厢泉只是扭头问旁边西街小厮:“那口井是不是在几年前就已经废弃不用了?”

小厮愣住半晌才“噢”一声答道:“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实在是记不得了。水位渐退,纵使是有井只怕早就干涸了。易公子怎会知道?”

易厢泉沉默不答,只是看向那块大石。

夏乾有些紧张:“几日前,杨府尹他们为了找红信把整个院子都搜查过,那里应该没有问题。”

易厢泉扬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笑得比秋夜冷月还要冰凉。

夏乾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顿时如坠冰窖:“喂,你……”

话未说完,守卫已经拿着布条来了。

“给你布条,把口鼻蒙住,越紧越好,省得吸了气得病。我本来不想让你参与其中的,就怕你,”易厢泉淡淡地看着夏乾,“怕你这几日跑来跑去,非要求个结果。”

夏乾心里七上八下,赶紧用布条蒙了口鼻。

不远处,方千慢慢地走进来了。他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里都是红血丝。易厢泉默默递给他布条,方千缓缓地系上。

易厢泉没说话,自己蒙上布,小毛驴一步一步地挪向那块大石,在一丈之外停住了。周围杂草丛生,遮蔽极佳。周遭泥土湿润,稍不留意就会踩出一个深坑。

夏乾也想跟过去,被易厢泉拦住了。

方千先到了井口边,默默站着。他闭起双眼,像是风化在月下、树下、草中的千年岩石,又冷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