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鲁伯特·安吉尔(第2/44页)

夜晚

距离天黑约一小时前,丧礼仪式正式开始,之所以用“开始”,因为它正是我想表达的:今天一整天都是为这仪式而准备。宣读遗嘱和埋葬棺木都只是仪式的开端。

我们聚集在大厅主要的楼梯下,杰弗里·亨特爵士是我父亲的律师,他叫我们大家安静,平稳从容地打开牢固的棕色信封,里面有份重要的文件,我看看四周其他人,父亲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配偶,他们有的子女也在场。经营地产和交易、巡察荒原、保护农场和渔业的雇员聚集在另一旁。他们身旁也集结一群人,是充满期望的佃农。围成半圆形的人群中央是我和母亲以及仆人们。站在我们前方,双手抱胸的亨利是此时的主角,他主导这个场合。

遗嘱一如预期,亨利的主要继承,既非遵照父亲的遗嘱也不全是世袭财产的权利。而是自由保有不动产权,他可以处理有价证券、现金和股票,最重要的是财产所有权和居住权。

母亲可以选择住在主侧房,或是占据大门边父亲留给她的小屋,而我可以继续住在现在的房间直到完成教育或成年,之后我的命运就由亨利决定。仆人继续与我们一起:其余的人由亨利决定要留下来或遣散。

我们的生活即将被拆散。我们用钱慰留了一些用人,但大部分的财产现在都是亨利的了;遗嘱宣布时,他动也不动,面无表情。我亲了一下母亲,然后和几位不动产经理人及佃农握手。

明天我会决定未来的生活,我要在亨利为我下决定前做好决定。

1873年4月3日

我要做什么?再一个多礼拜,我就要回学校了,那将是我最后一个学期。

1874年4月3日

过了一年了,现在回到这本日记似乎很恰当。我继续住在克德罗的房子,部分因为我满21岁前,仍然在亨利,也就是我的合法监护人的监护之下。——最主要的是因为母亲要我这么做。

我由格里尔逊照顾。亨利已经定居伦敦,偶尔会传来他每天去议院的消息。母亲的身体很健康,我每天早上都会去她的住处看她,那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会随便讨论我成年后将要做什么事。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就荒废了魔术练习,但大约九个月前我又恢复了这个习惯。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密集地练习,一有机会就去看表演。为此,我会到谢菲尔德或曼彻斯特的表演厅去,虽然表演者的水准不一,但有许多节目确实更加激发了我的兴趣。我已经知道很多戏法,但每次表演都还是会再看到让我困惑的戏法。

之后我开始寻找魔术的窍门。格里尔逊和我拜访了很多魔术经销商和供应商,在我们的坚持下,最后总是能得到我要的。

格里尔逊是唯一知道我对魔术的兴趣和野心的人。当妈妈悲观地想象我将来的生活时,我不敢说出我的计划,但内心深处我很有自信地认为,当我最后被亨利赶出来时,我会有项能够追求的事业。根据我订阅的魔术期刊报道,目前最优秀的魔术师每次表演都可获得优渥的酬劳,更不要提舞台带来的声望。

我已经要进入这一行了。我是个被剥夺继承权的弟弟,等待监护人的施舍,在这些多雨的山丘上过着沮丧的生活。

然而,我正等着展翅高飞,一旦成年,我就要展开真正的生活。

伊斯林顿别墅,伦敦 1876年12月31日

我终于从储藏室里拿出我的魔术盒与箱子,度过了一个忧郁沉闷的圣诞假期,忙着整理旧东西,挑出不要的和很高兴再次找到的东西。这本日记属于后者,过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翻阅。

我记得有一次我决定写下自己魔术生涯的细节,就像我现在做的。虽然已有太多的空隙——我把和亨利之间争吵的描述页数全部撕掉,连同之前保存的一些关于进步的记录也随之毁去。我不能再为了回想那段时间所练习的各种不同技巧动作而烦心了。

我也从之前最后记载的日记上看到,大概两年半前,我沮丧恍惚地等待21岁的来临,让亨利可以合法地把我赶出房子,事实上,我没有等到那一天就自己做出了决定。

所以现在我19岁,住在伦敦郊区租来的房子里,这房子位于一条不错的街道上,适合一个想摆脱过去的男人。至少在未来两年里,我不会有财务上的烦恼,因为不管我住在哪里,亨利都必须给我零用钱。我已经公开表演过一次,但没有获得任何酬劳(那件丢人的事,还是别提比较好)。

我已经变成一位平凡的鲁伯特·安吉尔先生,不再回头看过去,在我的新生活中,将没有人能发现我与家族的真正关系。

明天是新年度的第一天,我将会记下自己对魔术的抱负,或许也会下定决心。

1877年1月1日

今天早上邮差送来一份从纽约寄来的小包裹,我已经等待这包裹好几周,这些是我一直在找的书籍,希望从中能获得灵感。

我喜欢表演,所以我不断研究舞台表演以及娱乐观众的诙谐手法和技术……我梦想着台下的笑声、惊讶的喘息声,还有如雷般的掌声,只要靠我出色的主持技术,我便可以达到职业的高峰。

但我的缺点是在别人解释一项魔术的奥秘之前,我无法了解它的运作。

当我首次看到一项戏法时,我就和其他观众一样迷惑。我没什么魔术想象力,而且我发现要应用已知的法则去制造出自己想要的表演效果是很困难的。当我看到一项很棒的表演时,我会对眼前所见感到迷惑,对看不见的部分感到困扰。

有一次在曼彻斯特的杂技场,一位魔术师拿出一个大玻璃酒瓶,放在自己面前,让观众可以透过玻璃瞥见他的脸;他用一根金属棒轻敲瓶子,发出清脆温和的声响,以证明玻璃瓶是左右对称的真品;再将瓶子倒置,让观众目睹瓶子是空的。

然后他转身走到道具桌前,从一个金属罐中倒了大约半品脱的清水进玻璃瓶,然后没再多做什么,就到舞台另一边,朝托盘里的杯子倒出些红酒!

这里的重点是:有一个装置,使魔术师看起来好像是要将水倒进一张折好的报纸中,然后又从报纸中倒出一杯牛奶(而这张纸还是维持不可思议的干燥状态)。

原理几乎一样,但表演方式不同,在钦佩这场演出之余,我完全没看懂其中原理。

我每个月都花很多零用钱在魔术用品专卖店里,我寻找很多秘诀或购买很多装置,使我能在稳定增加的表演技能中添加些技巧。当技巧不能用现金购买时,要找到秘密可是极度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