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5页)

不,不是尾随。费利克斯在车上坐了大约十分钟,火车才缓缓驶离车站。而那个蓄着连鬓胡子的人直到开车前的最后一刻才跳上火车。那几分钟里他去干什么了?

他很可能去打了个电话。

费利克斯想象着这名侦探坐在火车站站长办公室里打电话的情景:

“那个无政府主义者回到科克街的那幢房子去了,长官,我正在盯他的梢。”

“你在什么地方?”

“在利物浦街火车站。他买了一张去沃尔登庄园站的车票,现在他已经上火车了。”

“火车开了吗?”

“还没有……过七分钟才开。”

“车站有警察吗?”

“只有零星几个。”

“那不够……这家伙是个危险的人物。”

“我可以让火车推迟发车,等您调一队人马过来。”

“那个无政府主义者有可能会起疑心,逃之夭夭。

不行,你跟着他……”

那么,费利克斯盘算着,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他们有可能在路上的某个地方把他抓住,带下火车;也有可能在沃尔登庄园车站设下埋伏,等待抓捕。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下车,立即下车。

眼前这名侦探该怎么处理呢?必须甩掉他,让他留在车上,不让他通风报信,这样费利克斯才有时间脱身。

费利克斯想:若是我手里有可用的东西,就可以把他捆起来;若是我手里有坚硬的重物,就可以把他砸昏;我可以掐死他,但这要费一番工夫,而且有可能被人看见;我也可以把他扔下火车,但是我又想把他困在车上……

火车开始减速。他们很可能就在下一个车站等着我,他心想,要是我有件武器就好了。这个侦探带枪了吗?我猜没有。我可以把车窗打碎,用碎玻璃割断他的喉咙,但那样做肯定会引来一大群人。

我必须下车。

铁轨两侧出现了几幢房子。火车正在驶进一座村庄,或是小镇。火车的制动闸尖叫着开始刹车,一座车站慢慢地映入了眼帘。费利克斯全神贯注地观察窗外是否有警察设下的圈套,站台看上去空无一人。随着嘶嘶的蒸汽声,火车颤了几颤,停了下来。

乘客开始下车。几名乘客从费利克斯的车窗前走过,向车站的出口走去:带着两个小孩的一家人、一个手提帽盒的女人、一个身穿粗花呢衣服的高个子男人。

我可以猛击那个侦探,他盘算着,但是赤手空拳是很难把人打晕过去的。

警察的圈套很可能就设在下一个车站,我必须现在就下车。这时哨声响了。

费利克斯站起身。

侦探的神情十分吃惊。

费利克斯问:“车上有厕所吗?”

侦探被他问得一愣。“呃……这个……应该有吧。”那人说。

“谢谢。”他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相信我,费利克斯心想。

他走出火车包厢,来到走廊里。

他跑到车厢的尽头。火车哧哧地喷着蒸汽,猛地一动。费利克斯回头一看,侦探从包厢里探出了脑袋;费利克斯走进厕所,随即又走了出来,那侦探仍然在张望。火车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一些,费利克斯朝车厢门走去,侦探向他跑了过来。

费利克斯转身对准那人的脸猛打一拳,这一拳打得侦探立刻停住了脚步,费利克斯又朝他的肚子来了一拳。一个女人尖叫起来。费利克斯揪住那人的外套,把他拖进厕所。侦探奋力挣扎,抡起拳头乱打,正好击中费利克斯肋间,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气。他双手抓住侦探的脑袋,猛地朝洗手池的边沿砸去。火车仍在加速。费利克斯抓住侦探的脑袋一下接一下地撞向洗手池,那人瘫软下来。费利克斯把他扔在地上,走出了厕所。他来到车门处,打开了火车门。此时火车的速度与人奔跑的速度不相上下。一个女人站在走廊另一端望着他,面色煞白。费利克斯纵身一跃,车门在他身后砰的关上了。他落地后趁势向前跑了几步,踉跄了一下,又重新稳住了身子。火车继续向前行驶,速度越来越快。

费利克斯向车站的出口走去。

“你下车有点晚啊。”检票员说。

费利克斯点点头,把车票递给他。

“你这张票还可以再坐三站。”检票员说。

“我临时改了主意。”

只听得一声尖厉的刹车声,二人同时向铁轨望去。火车正在慢慢停下:有人拉了紧急制动。检票员说道:“哎呀,出什么事了?”

费利克斯强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耸耸肩膀说:“我也不知道。”他非常想拔腿就跑,但这其实是他最不应该做的事。

检票员有些犹豫不决,他既对费利克斯心存怀疑,又担心火车出了什么事。于是他说:“你在这里等着。”然后顺着站台跑开了。火车在站外几百码远的地方停下了,费利克斯望着检票员跑到站台尽头,跳到路堤上。

他环顾四周,附近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快步走出车站,进入了小镇。

几分钟之后,一辆轿车载着三名警察从他身边全速驶过,直奔车站而去。

在小镇的郊外,费利克斯翻过一扇大门,走进一片麦田,他在麦田里躺下来,等待着夜幕降临。

气派的兰彻斯特牌汽车咆哮着驶上了沃尔登庄园的车道。整幢宅邸灯火通明,一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大门旁边,另一个则哨兵似的沿着露台来回巡逻。普理查德把车停在门口,站在门口的警察马上立正敬礼。普理查德打开车门,沃尔登下了车。

女管家布雷斯怀特太太从屋里出来迎接他:“晚上好,老爷。”

“你好,布雷斯怀特太太。都有谁在家里?”

“亚瑟爵士在客厅里,陪着奥尔洛夫亲王。”

沃尔登点点头,两人走进了房子。亚瑟·兰利爵士是这个郡的警察局局长,而且与沃尔登是老同学。

“您吃晚饭了吗,老爷?”布雷斯怀特太太问道。

“没有。”

“您要不要来块野味派,再配一瓶勃艮第红酒?”

“你决定就好。”

“好的,老爷。”

布雷斯怀特太太离开了,沃尔登走进客厅。亚历克斯和亚瑟爵士正靠在壁炉前,手里各端着一杯白兰地。两个人都穿着晚礼服。

亚瑟爵士说:“你好,斯蒂芬。你还好吗?”

沃尔登摇摇头:“你们抓住那个无政府主义者没有?”

“恐怕他从我们的手指缝里溜——”

“真他妈该死!”沃尔登大喊一声,“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谁也不肯听我的劝,”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与亚历克斯握了握手说,“我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好孩子,你一定觉得我们就是一群蠢货。”他又转身对亚瑟爵士说,“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