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豁然开朗

埃勒里后来才知,这一天并没到头呢。因为,一个钟点之后,他父亲打来一通电话,使得斯隆太太几天前毫无收获的来访产生了下文,就像种下的树,不期然地鲜花盛开,果实累累。

“有情况了,”探长在电话中轻松地说,“事情真怪,我想你必定乐意听。”

埃勒里并不来劲儿。“我失望的次数太多啦——”

“唔,在我看来,这个新的情况,并不会改变对斯隆的结论。”老头子不耐烦起来,“喂喂——你到底要不要听这个情况呀?”

“听听吧。怎么回事?”

埃勒里听见他父亲打喷嚏,咳嗽,清了清嗓子——这是他感到不耐烦的表现。“你还是到办公室来一趟吧。说来话长呢。”

“很好。”

埃勒里对于到市中心区去,并不十分起劲。他从心底里厌恶地铁,并且有点儿头疼,百无聊赖。再加上到达之后他父亲正同一位副探长有事商谈,他不得不在外面干等了三刻钟。当埃勒里懒洋洋走进老头子办公室的时候,正是一肚子没好气。

“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呀?”

探长把一张椅子踢到他跟前。“歇会儿吧。我得知了一个内幕。你那个朋友——他叫什么名字?——苏伊查,今天下午到这儿来拜访过我。”

“我的朋友?纳奇欧·苏伊查。怎么了?”

“他告诉我,在斯隆自杀的那天晚上,他曾经到卡基斯收藏品总库去过。”

埃勒里顿时来劲了。他一跃而起,“不!”

“别着急,”探长大喝一声,“没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苏伊查似乎是打算给卡基斯美术陈列馆的展品写说明书——他说,这是件既费时又费力的事,所以他认为必须争取时间,想在那天晚上动手开干。”

“就是斯隆自杀的那个晚上吗?”

“是的,你且听着,好不好,少爷?他到了那儿,用随身带着的钥匙开门进去,径直上楼,走进那间长长的陈列总室——”

“用随身带的钥匙开门进去。怎么可能?不是装着报警电铃吗?”

“没装。这表明当时房子里面还有人——通常情况下,最后一人离去时,会把报警器装好,并且接通防卫局。这时,他上了楼,见斯隆写字间内有灯亮。他正打算向斯隆请示有关说明书的某些问题——他知道斯隆大概仍在工作呢。所以他就进去了,当然,也就发现了斯隆的尸体,就跟咱们后来所看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埃勒里激动异常。他两眼眯缝望着探长,习惯成自然地往自己嘴唇间塞进一支香烟。“一模一样吗?”

“对,对,”探长说道,“头在桌上,枪在地板上,在垂着的右臂的下方——一切都没错。也是凑巧,这距离咱们到达那儿不过几分钟。当然啦,苏伊查吓了一大跳——这倒不能责怪他——他吓得不知所措。但他总算谨慎,一样东西也不碰,心想,万一被人发现自己在场的话,那就真是百口难辩了,所以赶快溜之大吉。”

“无风不起浪嘛,”埃勒里两眼闪闪发光,喃喃自语,“只要有此可能的话!”

“有什么可能呀?坐下吧——你又一厢情愿地听风就是雨啦。”探长抢白了他一顿,“别想入非非了,埃勒里。我对苏伊查严加讯问了一个钟头,连珠炮似的提问,问他屋子里的情景,他回答得十分完整。他直到报上登出了自杀的消息,才稍稍放心了些,不过依旧紧张。他说,他想等等看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当看到没有新进展后,他认为讲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危害,再加上良心上的不安,于是就来找我报告这一切。一长二短,就是这些了。”

埃勒里大口猛喷烟雾,浮想联翩。

“无论如何,”探长稍感不安地接着往下讲,“这无关大局。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插曲,丝毫也不影响斯隆自杀身亡这一结论。”

“对,对。我同意你这话。很显然,苏伊查既然不被怀疑,也没有遭受牵连,他大可不必跑来交代他曾到过那个——自杀现场,这正好说明他心怀坦然。我现在考虑的,并非这事……爸爸!”

“唔?”

“你需要对斯隆自杀身亡这一说法加以证实吗?”

“什么话?证实?”老头子吼叫了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推论呀,况且——这是铁的事实。不过,我认为,再多加一些证据,却也无妨。你有什么想法呢?”

埃勒里神态严肃而心情激动。“你说得一点儿也不错,”他喊道,“根据你刚才复述的苏伊查所谈情况,丝毫也动摇不了原来对斯隆所下的那个结论。然而,为了让自杀之说得到更全面的证实,我们现在不妨问纳奇欧·苏伊查先生一个小小的问题……你瞧,爸爸,尽管你坚信苏伊查曾到写字间去过这件事并不改变整个案情,不过这儿存在着一个小漏洞,一个极小的可能性……顺便问一下吧,苏伊查那天晚上离开那座总库的时候,他有没有把报警器装好?”

“装好了。他说他习惯性地这样做了。”

“我明白了。”埃勒里马上站起身来,“咱们快去找一找苏伊查吧。若不把这一点搞清楚,我今晚是睡不着觉的。”

探长把嘴撇了一撇。“算你的劲儿足,”他喃喃地说道,“你和往常一样,像一头警犬。我总不见得如此之蠢,竟然会没有想到自己该问的问题。”他跳起来,穿上大衣。“他刚才说,他要回到收藏品总库去。咱们到那儿去吧!”

他们在麦迪逊大街的门庭冷落的卡基斯收藏品总库中,找到了心神不定的纳奇欧·苏伊查。苏伊查不像平日那样衣冠楚楚,从来都是光滑整齐的头发也有些零乱。他在那个房门紧闭的斯隆写字间对面碰见他们,神经质地解释说,自从斯隆死后那个房间就没有使用过。这纯粹是没话找话的应酬敷衍,旨在掩饰内心的真正不安。他请他们到自己那个摆满了古董的写字间内坐下,脱口而出:“探长,出了什么事啦?有什么不对头……”

“别怕,”探长和颜悦色地说,“奎因先生打算问你两个问题。”

“哦?”

“我听说,”埃勒里开口了,“斯隆死的那个晚上,你因为看见他的写字间里有灯光,所以就走了进去,是这样吗?”

“不全是这样。”苏伊查两手紧紧相握着,“我是要跟斯隆商量些事务。当我一走进陈列室,我就知道斯隆在他自己的写字间里,因为有灯光从门顶窗透出来……”

奎因父子就像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什么,门顶窗,”埃勒里神情大变,“难道在你进去之前,斯隆写字间的门是关着的吗?”

苏伊查显出莫明其妙的样子。“唔,确是这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想我早已提过了,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