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结冰(第3/7页)

电脑屏幕的分辨率有1024×768像素,但收看到的只有黑白画面,而且没有声音,等于看一部无声电影。

两杯下肚,藏国富就拍着胸脯吹嘘起来,“我明天就跟工总司的头头们去说,武副司令的死跟你家老头子无关,凶手肯定另有其人。你家老头子是中医,搞阶级报复?哼,借他一百个胆,我谅他也不敢!”

沈晶莹连连点头,这些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工总司那帮人我最了解,没有我们这些造反派帮他们托着,没有我们二兵团帮他们冲锋陷阵,他们算个屌!我的话绝对有份量,放个屁也能臭八里地,你就等着吧,顶多一个礼拜就放人!”

沈晶莹感动得眼睛都湿润了,一口一个“藏大哥”,帮他杯里斟酒。

“不过……”藏国富语气略微一转,偷偷朝她的胸脯瞟了一眼,透过一件领口耷拉下来的灰布汗衫,胸罩的轮廓清晰可见,托起的乳房虽然不大,但很结实,没有下垂的感觉,就象两个刚出笼的高庄馒头,这样的乳房摸起来手感一定超好。

藏国富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把目光从胸部移开,在沈晶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关键的话来:

“你拿什么来谢我?”

沈晶莹稍稍楞了一下,她不傻,明白这个男人想要什么,以她的阅历,根本分不清这家伙说的是大话还是实话,救人心切,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脸颊绯红地说:“那个……你看着办吧。”

藏国富就等着这句,忙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凑上去就要亲,沈晶莹象触电一样往后缩,讷讷地说了句,“吃完饭再说吧。”

“好,好,我吃……”藏国富夹了两口菜,勉强地嚼着,他的性具已经在黑暗的裤裆里迫不及待地膨胀开来,象一把撑开的大黑伞,急速分泌的荷尔蒙让他语无伦次。

“我说……沈家妹妹……我们还是先……过一会儿再来吃吧……肚子饿吃起来不是更香吗,你说呢?”

沈晶莹犹豫了一下,终于站了起来,“那……你跟我来。”

彭七月睁大眼睛在电脑里看着,就见沈晶莹领着藏国富走出了左厢房,站在楼梯口,朝上望了望,却没有上楼进自己的闺房,也没有进右厢房——沈云锡的起居室,而是下楼,在楼梯拐角处往左手一转,跨上几级台阶,走进了亭子间——这幢房子最小的一个房间。

这下彭七月傻了眼,眼睁睁看着沈晶莹推开亭子间的门,藏国富走了进去,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藏国富的叫声从里面响起来……只是彭七月听不见。

这种叫声很复杂,不象那种酣畅淋漓的叫床声,倒象病人做肠镜时发出的呻吟。

又过了两三分钟,亭子间的门开了,藏国富一个人走了出来,步履略有些蹒跚,裤子只穿了一半,裤带是松开的,他出门下台阶,然后上楼,走进二楼的主卫生间,对着抽水马桶当当当地小便,这泡尿足足撒了三分钟,一边拿草纸擦去阳具上沾的血迹,随手扔在马桶里。然后光着屁股走到浴缸前,打开水龙头,用手心掬了点水,小心翼翼擦洗着自己的宝贝……

楼梯探头提供的画面有限,彭七月看得很吃力,不知不觉中,沈晶莹忽然出现在三楼的闺房里,彭七月急忙用鼠标点击并放大,就见沈晶莹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梳着头,恢复了那张没有表情的冰脸,看不出初次做爱带给她的是什么体验,痛,还是爽。

4

沈云锡的案子早已定案,但迟迟没有判决,并非因为藏国富去说情,而是因为武放年死后,二兵团的继任者野心勃勃,秘密成立一个叫“新上海人民公社”的组织,与顶头的工总司叫板,想当上海滩的新霸主,山雨欲来风满楼,沈云锡这个小人物的死活就微不足道了。

关押期间,沈云锡在毛巾十厂劳动,身边有三名造反派轮流监视他。

彭七月用一本伪造的记者证,说自己是《工人造反报》的记者,打算写一篇文章揭露阶级敌人的丑恶面目,要跟沈云锡谈一谈。

“你是记者?”造反派接过记者证看了看,面露疑惑,当接过彭七月塞过来的几包硬壳子红牡丹香烟,立刻笑容可掬。

“就在这儿谈吧,别凑得太近,注意安全,阶级敌人是很疯狂的。”

仓库里,成捆的毛巾堆得象小山一样高,沈云锡和另几个黑五类分子在一起搬运毛巾。

“沈云锡!你过来,老实点!”造反派喝道。

沈云锡走了过来,与初次见面比,他几乎瘦得皮包骨头,眼窝塌陷,颧骨凸出,满脸乱茬茬的胡子,额头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彭七月把他领到一边的角落里,给他看了记者证,沈云锡早就把他认出来了,一声不响。

“沈先生,我的时间很紧迫,下面每一句话,务必请你听仔细……”彭七月声音低低地。

沈云锡点了点头。

“我不是属于你们这个年代的,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从2010年返回这里的……你能听懂吗?”

沈云锡盯住彭七月看了片刻,迟疑地问:“2010年?就是四十年以后了?”

“对!”

“那你告诉我,2010年的政府是谁当家?”

“当然还是共产党。”

“哦……”沈云锡的表情很复杂,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欣慰。

彭七月补充说,“不过,那时候的共产党十分开明,承认文化大革命是历史错误,很多案子都被平反了,现在几个最红的人,象王洪文、江青、张春桥,后来都被判无期徒刑,死在监狱里了。”

沈云锡眼里闪着莫名的兴奋,问彭七月:“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瞒你说,我的身份是警察,正在调查一桩案子,它的背景非常复杂,牵涉到文革中的一些人和事,所以我通过时空隧道返回来了……”

彭七月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瞟着那几个造反派,他们围在仓库门口抽着红牡丹聊天,在这里犯人想逃跑是不可能的,因为仓库只有一扇门,除非犯人能从仓库的天窗飞出去。

“那你告诉我,我的案子也平反了吗?”沈云锡问。

“很遗憾,没有。武放年是被害者,他已经死了;你是作案者,后来你也死了,所以就无从查起了。”

“喔,我死了……”沈云锡看了他一眼,问道,“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查过你的档案,你的死亡日期是1967年2月4日……”彭七月顿了下又说,“就是今天。”

沈云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突地笑起来,抬起头朝仓库天花板上挂着的一排吊扇望了一眼,吊扇正在运转,呼呼刮着冷风。春寒料峭的2月份仍然开电扇,是为了吹干堆积如山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