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1月7号

“但是,我忠诚的黑仆,”上校接着说,这时他又停下,抽了口清香的雪茄,吐了团烟雾,——“虽然他试着和那些人做朋友,但是他什么都没打听到,因为他一靠近,他们就不说话了,只是简单回答他的问题,完全不信任他,还摆出一副鄙夷的姿态。这让可怜的加图非常愤怒,因为他认为自己属于我,觉得这种侮辱不只是针对他,而是对我们整个家族。

“‘天哪,主人!’加图几次三番讨好那伙人却没打探到他们的秘密,他对我说:‘您就等着;我迟早能抓他们个措手不及,您看着吧,主人。瞧,尤其是那个可恨的侯爵!’

“他很快做到了,他自己也没想到,并且做得很巧妙,因为就在第二天,那个他特别讨厌的身份高贵的恶棍正从阿方斯船长的舱室偷走一副手枪,刚好被他逮个正着。加图走上前,当场阻止他,‘侯爵’迅速放下手枪,忙说他只是在查看锁头,还评说这些锁做工精致。‘但是’,加图说,‘他骗不了我!’

“转天,先生们,就是11月7号,上周五,那个恐怖可怕的日子!

“加图一大清早就去安排我们的早餐,却满脸惊恐地从船尾回来。

“‘啊,主人,’他说,‘看来那伙黑鬼有什么阴谋!我听到他们说,他们感觉陆地不远了,是时候解决那些白人杂碎了;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拿下船。有个混蛋看到我从厨房出来,就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就割了我舌头,主人!’

“当然了,我一听这个就立刻告知阿方斯船长,让他防范。我们拿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和另外三把手枪,给两位船副和水手长,他们都是好人、勇敢的法国人。我们锁起剩下的武器和弹药,等需要时再打开。我们问布瓦松先生要不要枪,他耸耸肩说他只是个乘客,不懂打斗的事——这与他无关。身材矮小的约翰逊先生说他是英国人,喜欢用拳头。唐·米格尔自己有把手枪。

“天啊!我们担心的事很快发生了,先生;真的,比我们预期的来得快,还好我们事先知道了!

“那时刚过正午,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阿方斯船长刚刚观测了太阳的高度来确定我们的位置。他刚去舱室看了经纬仪,按水手行话说就是‘推算船位’,他正从里头往上走,这时那黑鬼‘侯爵’也走上船尾楼,面带假笑,一脸谄媚。

“‘啊,好啊,船长,’他说道,同时恭敬地弯身行礼,‘我们到哪里了,先生?到百慕大群岛附近了吗?’

“‘哎呀,是的,’阿方斯船长答道。‘我们离群岛西边大概还有十里格[1],但我们正顺风驶向那里,你也能看出来。’

“‘什么时候到呢,先生,’‘侯爵’说道,声音大了点,好让下面甲板上的其他黑鬼听到他的话。‘您觉得我们可以登陆吗?您一想便知,我和我的同伴们都急着靠岸,我们好搭条船去哈瓦那。’

“‘啊,也是,你担心很正常,’可怜的阿方斯船长回答,完全不怀疑他的话。‘我希望能靠近圣乔治港[2],下午某个时候你们就能上岸。’

“‘哦哈,下面的!’海地人一听这话便高声大叫,向船中部的同伙喊话,而我注意到他们正慢慢往船尾聚拢。‘勇士们,你们听到了吗?我们终于要登陆了。准备好小船!’

“这明显是个信号,因为他喊出最后那几个字时,音调比他刚刚说话时还要高。

“‘不必着急,我的朋友!’船长说道,他听到这个命令吃了一惊,然后笑了笑,以为海地人一时冲动。‘等我们看到陆地再把小船放下来也不迟。’

“‘我不这么认为,先生,’侯爵回嘴,他脸色阴沉、语气傲慢,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我说就是现在!’

“他大声喊出这句话。

“那帮黑人立刻从两侧冲向船尾楼,阿方斯船长抓住藏在口袋里的左轮手枪,但没来得及抽出来。

“但是,我已拔枪,准备扣压扳机。”

“天哪!”加里·奥尼尔喊道,这血性的爱尔兰人,一提到打架就精神起来。“我相信你让他们尝了点苦头吧,先生!

“猜对了!”维里克上校严肃地回答,在说西班牙语的种族中生活了很久,他似乎早已忘记本土方言,而此刻又不经意说起。“你可以打保票,先生!我瞄准那无赖‘侯爵’,但他吓得往后一跳,踩到一个带环螺栓,被栏杆绊倒,跌到下面的甲板上;我朝他射去的子弹击中黑人领航员,那人一直陪着他,始终跟在他身后。领航员像条死鱼倒了下去。

“好在唐·米格尔从交谊厅上来,解决了另一个黑人。他和我一样,在委内瑞拉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使起左轮手枪十分顺手;而身材矮小的英国人约翰逊,抓起一根长长的绞盘棒,比他自己还高,单枪匹马就撂倒了两个海地人。

“同时,布瓦松夫人惊叫着找他丈夫,呼唤她那勇敢的赫拉克勒斯[3]前来救援;但‘勇敢的赫拉克勒斯’把自己反锁在舱室里,这是后来小艾尔西告诉我的;因为幸好那可怜的孩子感觉不舒服,中午烈日当头我便让她留在底下;而且她还说,她能听到布瓦松先生时而大哭时而啜泣,诅咒每个人,咒骂‘妻子’和他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情形,布瓦松夫人不停地砸门,当她发现自己喊着救命丈夫也不开门之后,她便骂他是懦夫!是猪!

“这段时间我们正在甲板上忙得不可开交,当时正在后桅下桁上的二副巴斯特尔和另一个法国水手,也从桅杆上下来帮助我们。阿方斯船长掏出左轮手枪,他、唐·米格尔和我一齐连续开火,其他人拿着自己的武器支援我们,那伙恶棍没冲上船尾楼我们就先向他们扑去,他们便与‘侯爵’一起撤回前甲板。而看到‘侯爵’摔了那一跤,脸上划痕不浅,我十分开心。

“阿方斯船长看到海岸变得清晰起来,随即高声呼唤二副豪西和水手长,他以为他们在船首,便喊他们来船尾加入我们,这样我们就能一起。但是他们没来,反而是我的黑仆加图跑上尾楼梯,惊慌失措地告诉我们,豪西先生、水手长里戈和一个法国水手都关在船首舱里,而两个白人水手和服务员困在中舱。他们去那儿拿食材,那恶棍‘侯爵’给了信号,那些暴徒便关上舱门,把他们关在底下。”

“啊,我可怜的伙计们!”阿方斯船长叫道。“这就是说只剩我们几个了。老天!我们该怎么办?”

“嗨,挂遇险信号旗,”我立刻提议。“我们在百慕大附近,这里是英国军舰的巡航区;那些恶棍没有朋友、孤立无援,我敢说我们还能坚持一阵,会有船只驶来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