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凌晨五点,洛斯阿拉莫斯的守卫正打着哈欠。

当梅兰妮和神甫开着CUDA出现时,他变得警觉起来。神甫下了车。“你还好吗,伙计?”他说着,向门口走来。

守卫端起了来复枪,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说道:“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神甫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打烂了他的鼻子。血飙了出来。守卫痛苦地大叫起来,赶紧用手捂着脸。神甫也说了句“噢”,他感觉到拳头很疼。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人了。

他开始凭借本能行事,从底下踹了守卫一脚。守卫倒在地上,手里的步枪飞了出去。神甫朝着他的肋骨踢了三四下,动作又快又狠,试图踢碎骨头。接着,他踢了守卫的脸和头。守卫蜷缩着身体,疼得直呜咽,样子惊恐而无助。

神甫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由于暴力的刺激,往日的回忆一下子都涌上脑海。有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干这种事。要吓唬别人真是太容易了,只要你知道怎么做。他跪下来,从守卫的腰带上拿走了手枪。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他满脸厌恶地看着这个武器。这是一把点44口径的长筒雷明顿左轮手枪复制品,最开始的生产年代是在西部拓荒之前。这是一把愚蠢而不实用的武器,是收藏者用来放在私室的陈列柜里向外人炫耀的玩物,而不是用来杀人的武器。

他检查了一下弹夹,里面装了子弹。

这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他回到车里。梅兰妮正坐在驾驶座上,脸色苍白,两眼放光,呼吸急促,仿佛刚吸了可卡因。神甫猜测她从来没有见过血腥暴力的场面。

“他不会有事吧?”她带着兴奋的口气说。

神甫回头看了看守卫。他正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微微颤抖着。“当然不会有事。”神甫说道。

“哇哦。”

“我们去萨克拉门托吧。”

梅兰妮发动了车子。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真的觉得你可以把那个霍尼穆恩说动吗?”

“他得识相,”神甫满怀信心地说,但他心里其实没有这么大的把握,“看看他面临的选择吧。要么坐视一场地震的发生,承担数百万美元的损失;要么接受一个合理的提议,来减少污染。再说,要是他选择第一条,等到两天以后,他还要面临同样的选择。他得选一条好走的路吧。”

“估计是吧。”梅兰妮说。

七点差几分的时候,他们到达了萨克拉门托。时间这么早,州议会大厦还很寂静。几辆小汽车和卡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宽广而空旷的大道上。梅兰妮在议会大厦的附近停了车。神甫戴上一只棒球帽,将长头发拢起来,藏在了帽子里面。然后他戴上了墨镜。“就在这儿等我,”他说,“我可能要花好几个小时。”

神甫在议会大厦所在的街区转悠。他本来以为一楼会有个停车场,结果希望落空了。一楼都是花园,里面生长着参天大树。在大楼的两侧各有一道斜坡,通往地下车库。两道斜坡都有人在岗亭里把守。神甫走近一扇气派的大门。大楼是开放的,门口没有保安。他走进一座大厅,大厅里铺着马赛克面砖的地板。

他摘下墨镜,免得在室内太显眼。接着,他沿着楼梯,走进地下一层。地下一层有一间咖啡厅,几个早到的员工正在里面补充咖啡因。他装作自己人,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沿着走廊往前走。他觉得这条走廊一定通往停车场。走到尽头时,一扇门开了,一名身穿蓝色运动衣的胖小伙走了进来。神甫看到门后面有汽车。

走对了。

他溜进车库,向西周张望。车库几乎是空的,里面停着几辆车。一辆跑车和一辆警车分别停放在标注好的车位上。四下里空无一人。

他溜到跑车后面。这是一辆道奇杜兰戈。从这里,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车库的入口和通往大楼的门。其他汽车都停放在这辆杜兰戈的另一侧,这样一来,就算有新车开进来,也不会有人看见他。

他开始守株待兔。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现在还有时间谈判,还有避免灾难发生的余地。但是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那就只能引爆悲剧了。

神甫估计,霍尼穆恩是个工作狂。他会来得很早。但是出岔子的机会还是很多。说不定霍尼穆恩一整天都会待在州长的官邸;说不定他今天会请病假;说不定他得在华盛顿开会;说不定他去欧洲出差了;说不定他老婆要生孩子了。

神甫不认为他会有保镖。他不是选举出来的官员,只是个政府工作人员。他会不会有专属司机?神甫也不清楚。如果有,那就会让整个计划泡汤。

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一辆车开进来。神甫从藏身之处观察着司机的面孔。他不需要等很久。到了七点半,一辆气派的深蓝色林肯大陆开了进来。驾车的是一名黑人男子,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他是霍尼穆恩:神甫看过报纸上登载的照片,认得他的长相。

这辆车开进杜兰戈附近的一个停车位,停了下来。神甫戴上墨镜,迅速穿过车库,打开了林肯大陆的近侧门,赶在霍尼穆恩解开安全带之前坐进了乘客座位。他亮出了自己的枪。“开到车库外面。”他说。

霍尼穆恩盯着他:“你他妈谁啊?”

衣冠楚楚的自大狂,问问题的人应该是我。

神甫扳开左轮手枪的击铁:“一个打算送你上黄泉的疯子。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小心你的狗命。快开车。”

“操。”霍尼穆恩恨恨地说,“操。”接着,他发动车子,开出了车库。

“见到保安,亲切地笑一笑,慢慢开过去。”神甫说,“你要是敢对他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他。”

霍尼穆恩没有回话。车子快到岗亭时,他放慢了车速。有那么一刻,神甫觉得他要奋起反抗。这时候,他们看到了保安,一个白头发的中年黑人男子。神甫说:“你要是想让这哥们儿送命,那就只管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吧。”

霍尼穆恩小声咒骂着,把车开了过去。

“沿着议会大道往城外开。”神甫指示道。

霍尼穆恩开车绕过议会大厦,在通往萨克拉门托河的宽敞大道上向西行驶。“你想干吗?”他说。他几乎没有显露出害怕——更多的是不耐烦。

神甫恨不得朝他开枪。这就是那个让大坝项目得以存续的人渣。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毁掉神甫的生活。而他对此一点歉意也没有。他真的毫不在乎。就这么开枪杀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神甫克制着自己的火气,说道:“我想拯救人们的生命。”

“你就是‘伊甸之锤’的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