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希斯罗机场的酒吧间里,大卫·罗斯托夫又要了一轮酒水,决定跟亚斯夫·哈桑赌上一把。问题依旧是,如何制止哈桑把他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开罗的一个以色列双面间谍。罗斯托夫和哈桑两个人都要回去做中期述职汇报,因此,现在就必须作出决定。罗斯托夫准备让哈桑了解全部情况,然后对他的职业操守提出要求——就是如此吧。反之,就是刺激他,而眼下,他需要这个人做盟友,而不是可疑对象。

“看看这个吧。”他给哈桑看一篇译电文。

致:大卫·罗斯托夫上校,通过伦敦站

自:莫斯科中心

日期:1968年9月3日

上校同志:

谨此回复你的g/35-21a号电文,知你需要与我们的r/35-21号电文中涉及的那四条船相关的进一步情况。

机动船斯特罗姆堡号,2500吨位,荷兰船主,在荷兰注册,最近易主。一个名叫安德烈·帕帕郭泊鲁斯的船舶代理人以150万西德马克的价格为利比里亚的萨维尔船运公司购买了该船。

萨维尔船运公司于今年8月6日在利比里亚企业服务有限公司的纽约办事处登记,以五百美元一股的资金开业。持股人为纽约的一位律师钟利先生和一位名叫罗伯特·罗伯茨的先生——他们的地址统一由钟先生的事务所保管。利比里亚企业服务公司按照常规为对方提供了三名董事,这三人都在当天立即办了辞职手续,来新公司任职。前面提及的帕帕郭泊鲁斯接手成为董事长和总经理。

萨维尔船运公司还以8万英镑购买了一艘承重1500吨位的机动船——吉尔·汉密尔顿号。

我们在纽约的人访问了钟先生。他说,罗伯茨先生从街上来到他的办事处,没有留下地址,并且用现金付费。他看上去像是英国人。详细描写在这儿的档案中,但无甚助益。

帕帕郭泊鲁斯倒是为我们所知。他是个富有但国籍不明的国际商人。他的主业是做船运代理业务。据信,他总钻法律的漏洞。我们没有他的地址。在他的档案里有可观的材料,但相当多的部分仅供参考。据信,他曾于1948年与以色列的情报机构合伙做过生意。然而,他没有已知的政治倾向。

我们将继续收集涉及清单中的全部船只的资料。

——莫斯科中心

哈桑把那张纸还给罗斯托夫。“他们是怎么掌握到这些东西的?”

罗斯托夫动手把回函撕成碎片。“全都在这样那样的档案里。斯特罗姆堡号出售一事会在伦敦劳埃德船厂的通告里。我们在利比里亚的参谋中有人会从蒙罗维亚的公告中获得萨维尔船运公司的详情。我们在纽约的人从电话簿中得到了钟的地址,而帕帕郭泊鲁斯的个人情况在莫斯科的档案中有所记录。这里边除去帕帕郭泊鲁斯的档案,没有秘密可言。解决问题的首要窍门就是要找到可以去哪里询问这些问题。松鼠们精通此道。这全是他们的工作。”

罗斯托夫把碎纸片扔进一个大个的玻璃烟灰缸内,点火烧掉。“你们的人也该使唤松鼠的。”他补了一句。

“我希望我们正在这方面进行着。”

“你自己去揣摩吧。不会对你有害的。你甚至可以得到创建这项工作的职位,对你的前途大有帮助呢。”

哈桑连连点头:“也许我会吧。”

新叫的酒水送来了:罗斯托夫的伏特加,哈桑的杜松子酒。罗斯托夫很高兴哈桑积极响应了他的友善的建议。他检验着烟灰缸里的纸灰,确认电文彻底烧光了。

哈桑说:“你估计狄克斯坦躲在萨维尔船运公司的背后吧。”

“是的。”

“如此说来,我们该对斯特罗姆堡号采取什么措施呢?”

“嗯……”罗斯托夫喝光了他的酒,把杯子放到桌上,“我猜想他拿到斯特罗姆堡号,才能够实施对阔帕列里号的具体策划。”

“这可是个花费挺大的计划。”

“他还可以再把船卖掉嘛。不过,他也可以在劫持阔帕列里号的时候利用斯特罗姆堡号——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清他怎么干。”

“你会像安插图林到阔帕列里号那样,也在斯特罗姆堡号安排一个人吗?”

“没意义。狄克斯坦肯定会甩掉原有的船员,换成以色列水手。我得想些别的事情。”

“我们知道斯特罗姆堡号现在哪里吗?”

“我已经问过松鼠了。到我回到莫斯科的时候,他们就有答案了。”

哈桑的航班在广播呼叫。他站起身。“我们在卢森堡见?”

“我不敢说。我会通知你的。听着,有些事情我得说说。还是先坐下吧。”

哈桑坐下了。

“我们刚开始一起在狄克斯坦的事情上合作时,我跟你很对立。我如今感到后悔,我向你道歉,可是我要告诉你,其中自有原因。你知道,开罗并不安全。在埃及的情报机构中肯定有双面间谍。我一直担心——到现在还担心——你给你的上司的每一份报告,都会通过双面间谍返回到特拉维夫,这样,狄克斯坦就知道我们离他有多近,从而采取逃避行动。”

“我赞赏你的直言不讳。”

赞赏,罗斯托夫心想:他喜欢这个。“然而,你现在已经全面深入我们的内部计划了,因此我们要商讨的是,如何防止你所掌握的情报不致返回到特拉维夫。”

哈桑点点头:“你有什么建议吗?”

“嗯。你当然得报告我们已经发觉的事情,可是我希望你涉及细节时尽量含糊其辞。不要给出姓名、时间、地点。受到逼迫时,埋怨我就是了,说我不肯让你分享全部情报。除去你非汇报不可的人,别跟任何人谈及。具体地说,别跟人说萨维尔船运公司、斯特罗姆堡号或者阔帕列里号。至于皮奥特尔·图林在阔帕列里号上的事——就忘掉好了。”

哈桑面露不安:“还剩下什么可以报告的呢?”

“有的是呢,狄克斯坦、欧洲原子能中心、铀,与皮埃尔·波尔格的会面……你只消说出一半情况,你在开罗就是英雄了。”

哈桑还是没有被说服。“我会像你一样坦率。要是我照你的办法去做,我的报告不会像你的那样给人深刻印象了。”

罗斯托夫苦笑了一下:“是不公平吗?”

“不是。”哈桑承认说,“你理应得到大部分功劳。”

“何况,你我之外没人会知道两份报告不一样。最终你会得到所需要的全部功劳的。”

“好吧。”哈桑说,“我含糊点就是了。”

“好极了。”罗斯托夫向一个侍者招了下手,“你还有些时间,走以前抓紧再喝一杯吧。”他向后仰靠在椅子上,迭起二郎腿。他感到心满意足:哈桑会照他的叮嘱去做。“我盼着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