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与完整(第3/3页)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突然又闪过另一个念头。如果连霍比太太都有机会接近那台打字机,那么约翰.霍比为什么不可能呢?

正如桑戴克所归纳的那样,那台打字机不分老少,皆可适用。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他是否具有机械方面的技能,可是对于他,我一直心存怀疑,而桑戴克对此也并无异议。

霍比太太突然一把捉住我的手,长叹一声,这才使我停止了冥想。我们已来到了中央刑事法庭,而纽盖特监狱那道威严狰狞的墙赫然矗立在我们眼前。我看到诺柏正和其他犯人一样,等待着接受审判。眼前这座庞然大物,仿佛已经被这座城市的阴森冷酷染上了一层肮脏的灰尘,我的思绪也彻底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我知道,期待已久的高潮就要来临了。

我们行进在两旁都是幽暗的监狱的古老巷道上,走过钉有恐怖门栅的看守者的牢房,穿过通往绞刑场的入口,默默地来到了开庭处。

直到找到桑戴克,我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看得出来,霍比太太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事实上内心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而朱丽叶虽然表面沉着冷静,但是从她苍白的双颊和狂野的眼神中,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恐惧与不安。值得庆幸的是,她们现在不必与那些驻守在各个出入口的警卫直接接触了,这样就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不愉快经历。

桑戴克走上前来,执起霍比太太的手,柔声说道:“现在,我们一定要勇敢,要用微笑去面对我们那位忍受了许多痛苦的朋友。相信我,再过几个小时,一切都将得到平反,包括他的自由和名誉。这位是安萨塔先生,他一定可以让事实浮出水面,还诺柏清白的。”

与桑戴克不同,安萨塔戴上了假发,还穿上了长袍,他向女士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我们一同穿过一扇污秽的大门,来到一个阴暗的大厅。大厅各个入口都有人把手,有穿着制服的警察,也有探长,还有一些面目狰狞、外观不洁的人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或是坐在长椅上。从他们散发出的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气息中,我联想到了污秽的囚车与囚犯会客室;而当这股味道与消毒剂的香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大厅的气氛显得越发诡异难测了。终于,我们从这群龙蛇混杂的听众群中走了出来,快速步入楼梯,来到了一个通往多处的平台上,进入其中一个有些昏暗、装着铁笼栅的通道,来到了一扇漆黑的门前,我看到门上印着:旧法庭、律师与书记官。

安萨塔礼貌地为我们打开门,于是,我们进入了法庭。然而,眼前的情形让我感到非常失望,因为它比我想象中小很多,并且显得异常寒酸。简陋的木桌椅上覆着一层黄渍,好像曾被无数双脏手摩拭过似的。灰白的墙面和光裸着的厚地板,给人以不洁的感觉。整个法庭中唯一带有尊严气息的,恐怕就是法官坐椅上的那个罩盖,上面装饰着猩红的毛织边线;长凳上的红色坐垫也有几分庄严气质。此外还有高挂在旁听席后方镶着金边的大圆钟,不时地发出不屈不挠的滴答声,仿佛在强调着它的重要性。

随后,安萨塔和桑戴克进入了庭内。我们三人则被安排在专为法律顾问预留的座位坐下,它就在正数第三排。我开始环顾四周,发现我们的两位朋友坐在中央桌前的长凳上。长凳的右端好像坐着控方的律师,他正专心地阅读着桌上的简报。我们的正前方是陪审员的座位和证人席,右上方是法官的座位,它的正下方是一个类似办公桌的地方,四周都有铜栏杆围绕着,一个戴灰假发的书记官坐在里面,正在整修一支翎管笔。在我们的左上方,是宽敞的被告席,四周还围了一圈高大光滑的框架。被告席的后上方是旁听席。

“这个地方好可怕呀!”朱丽叶坐在我和霍比太太中间,突然惊呼道,“而且,你们看,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好脏啊!”

“对啊,是这样的,”我平静地回答道,“罪犯不仅仅意味着道德上的不洁,而且也包含行为上的污秽,他总会在所到之处留下真实可见的痕迹。开庭前,被告席和长凳上一般都会散置一些药草,这样做是为了驱除不洁的污染,法官身旁也会被放置上一束花球,以避免他受到监狱疾病的侵袭。”

听到这里,朱丽叶的表情更加痛苦,“噢,可怜的诺柏,他竟然要被带到这样的地方来受折磨!还要和我们在楼下看到的那些人一起!简直难以想象!”

她向旁听席看了看,那里坐着半打记者,个个都带着亢奋的心情。他们都急切地想知道这个轰动一时的案子最终是如何落幕的。

我们的交谈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木栏杆上方开始人头攒动起来。几位资历较浅的律师依照惯例坐在了我们前排的椅子上;鲁克先生和他的助手坐到了律师席上;助理们则站在陪审员下方;一位警官站到了被告席的一张桌子前;而入口处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巡佐、探长、各级警官,甚至还有人从门上小孔窥视着法庭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