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剥茧

讲台后方的门被打开了,原本嘈杂的法庭,突然安静下来,律师、顾问,以及旁听席上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法官、市长、行政司法官,还有各级市政执法人员依次走了进来,他们的面孔仿佛栩栩如生的画像,既华贵又严肃,让人望而生畏。提讯书记官的座位在讲台下方,这时律师们正以手指拨弄着简报;当法官坐下来之后,全体人员才跟着坐了下来。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被告席。

几分钟之后,一位狱卒押解着诺柏.霍比出现在了被告席上,他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但是神情仍然沉着、稳重。他睁大眼睛环顾着四周,有一瞬间,他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律师后方的朋友们身上,他的脸上因此而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很快,他将目光转移了,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审判过程他再也没有看向我们这边。

提讯书记官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起诉书对着被告人念道:“诺柏.霍比,有人指正你于3月9日或者10日,蓄意盗取了归约翰.霍比所有的钻石一包。你承认吗?”

“不。”诺柏简洁地回答道。

获得被告的回答之后,书记官继续说道:“下面念到的这些人,将成为考核你的陪审员。他们会一一在《圣经》面前宣誓,如果有你反对的人,那么必须在他们宣誓前提出来。这样你的意愿才会被充分地尊重。”

诺柏对书记官这番力道十足的说明鞠躬致谢;接着,陪审员们开始宣誓了,律师们打开了档案袋;这时,法官正愉悦地与一位身穿华丽毛皮外袍,颈戴精致项链的官员交谈着。

对第一次亲临法庭现场的人而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奇特,就仿佛介于宗教仪式与戏剧之间一样,一半是庄严,一半是诙谐。书记官的声音在半压抑的人声之上回响,他以规律的间隔叫着陪审员成员的名字,被点到名字的人便起身接过身穿黑袍、浑身充满僧侣气质的法庭助理呈上来的《圣经》。然后,助理的声音弥漫了整个现场,他的声音像是在吟诵诗歌般充满了韵律。

“塞伦.史布森!”

这位表情漠然的工人阶级起身拿起了《圣经》,双眼直直地看着法庭助理,而助理则以庄严的声调朗诵道:“你要分清善恶,在万王之王与被告之间作出真实的判决。你要以为被告负责任的态度,依据证据作出明确的决定。上帝会帮助你的!”

“詹姆森.比伯!”

当这位成员站起来的时候,助理向他递上了《圣经》,接着,那单调、庄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分清善恶,在万王之王与被告之间……”

“真讨厌,再这么啰唆地唱下去的话,我看我要大声尖叫了!”朱丽叶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一起宣誓,一次把事情做完不好吗?”

“没办法,这就是规矩。”我倒是很平静,“再忍耐一会儿吧!还剩两个人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会不会对我没有耐心,讨厌我?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现在的气氛让我觉得很恐怖。”

“不会的,千万不要泄气。相信桑戴克医师的证据吧!”我安慰着她,“但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在桑戴克没有发言之前,所有的证据对诺柏都很不利。”

“我会的,我会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她很乖巧地回应我,“但是,我还是很害怕。”

当陪审员的宣誓全部结束以后,书记官再次一一唱名,而助理则一一响应。接着,助理以庄严的声调向现场听众宣告:“如果有人可以告知万王之王的法官、律师或者警察,这起背信弃义的偷窃罪行以及任何不正当的行为是由他所做,那么请上前接受审问;因为被告正在被告席上等候法律的判决。”

助理的宣言让现场寂静下来。不久,提讯书记官转身对陪审员讲述道:“各位陪审员,被告席上的那名罪犯名为诺柏.霍比,他被指认于3月9日或者10日,蓄意盗取了归约翰.霍比所有的钻石一包;但是,对于这项指控,他并不承认。你们的任务以及职责,就是依靠证据来评判他到底有罪或者无罪。”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坐下了。此时,老法官用他那深陷的眼睛,从镶着金边的夹鼻眼镜上方看着诺柏,不一会儿,他将目光转向坐在右端的律师身上,点头轻轻示意他。

于是,律师起身谢礼。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见控方律师——海迪.普勒。他的身材虽然很高大,气质也算优雅,但是他的样貌并不出众,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魅力。假发垂在他的肩膀上,长袍歪扭在一边,夹鼻眼镜在他的鼻梁上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各位尊敬的陪审员,我向你们汇报的这个案件,在法庭上已经司空见惯了。”他的吐字非常清晰,但声音并不悦耳,“在这起案件中,我们将见识到一份全心全意的信赖,是怎样遭受背叛的;因为可耻的欲望,让一份无私的善意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让自己从此告别了高尚的生活。现在我来陈述本案的真相:案件的控方霍比先生是一位冶金业者,同时还是一位贵重金属贸易商,他非常讨厌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霍比先生的两位兄长去世之后,他们的孩子就由他来照顾,其中一位名叫华科.霍比,另一位就是被告席上的诺柏.霍比。他们俩都在霍比先生的公司工作,职务非常重要,可以算是霍比先生的亲信;另外,当霍比先生退休之后,这份事业也将由他们二人继承。

“3月9日的傍晚,一位客户交给霍比先生一包钻石,告诉他让他负责转交给顾客。我就不再去重复那些无谓的转交钻石的细节了,总之,那包价值三万英镑的钻石由霍比先生完好无损地放在了保险柜中,他还在上面附了一张从备忘录上撕下的用铅笔写着字的纸;锁好保险柜之后,霍比先生便带着钥匙回到了家里。

“但是第二天早晨,当他打开保险柜的时候,那包钻石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张纸掉落在了保险柜的底层,霍比先生将它拿起来一看,发现纸上面沾着血迹,而且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血拇指印。于是,他立刻锁上了保险柜,通知了警方。接到报案之后,桑吉森——一位智慧过人的探员,首先去到现场做了初步检验;其中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这一切都会出现在证词里,我只想告诉各位,经检验,那张纸上的指纹,是被告诺柏.霍比所有。”

说完这些,他向上推了推即将滑落的夹鼻眼镜,然后拉了拉长袍,同时观察了陪审员一番,大概想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吧!

这时,华科.霍比悄悄走进了法庭,他坐在了我们坐着的长凳一头,接着,米勒督察也进来了,坐在了对面的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