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7页)

莫巍没问哪一家。

她收了盘子起身。她膝盖发软,真怕自己会站不住。但她还是撑到了水池边。“你要甜点吗?”她问。

“嗯,谢谢。”

她到储藏室找了一瓶梨罐头和几块炼乳。她拉开罐口,把他的甜点拿到桌旁。

她看他吃着梨肉罐头,一边想起待会要做的事,陷入了深深的恐惧。这对他的打击是不可饶恕的吧。这会像那将来的战争一样,把一切都毁了。她和莫巍在这个家,在这座城市里,所营造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她忽然意识到,她做不到。

莫巍放下勺子,看了看怀表。“七点半——我们听听新闻台吧。”

“我做不到!”戴安娜大声喊了出来。

“什么?”

“我做不到。”她又说了一遍。她要取消掉所有的计划。她现在就要去见马克,告诉他她改主意了。到头来她还是不能和他私奔。

“你怎么连广播都听不了?”莫巍不耐烦地问。

戴安娜盯着他。她打算告诉他所有的真相,但是这件事她也没胆量做。“我要出去一趟。”她说。她拼了命地想借口。“多莉·威廉在医院,我得去看看她。”

“看在老天的分上,多莉·威廉是谁?”

根本没这个人。“你见过她的。”戴安娜说,编到哪是哪,“她刚做完手术。”

“我不记得她了。”他说。不过他也没有怀疑,萍水相逢的人他都记不住。

戴安娜灵光一闪,又来了句:“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才不去呢!”他说。料他也不会去。

“那我就自己开车去了。”

“灯火管制呢,慢点开。”他起身走向客厅的收音机。

戴安娜注视了一阵他的背影。她哀伤地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差这么一点点就永远离开他了。

她戴上帽子披上外套直接出了门。车点了一下就着了,老天保佑。她把车倒到路上,向曼城开去。

这段路简直是个噩梦。她急得焦心,但大灯被罩着,她只能看清前面几米,车子也只得龟速前进。她还止不住地流泪,视线十分模糊。要不是她熟悉路况怕是早就撞车了。

不过十英里的路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

车到米兰德楼外时,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拿出粉扑拍了拍脸好遮住流泪的痕迹。

马克会心碎的,她知道,但他撑得住。过不了多久,这段夏日恋曲就会变成他的回忆。与毁掉五年的婚姻相比,结束一段短暂的激情婚外恋要少残忍一些。日后她和马克想起1939年的夏天,心里都会一阵温暖……

她的泪水再次决了堤。

过了一阵,她下了决心。干坐在这里思来想去也于事无补,她得进去把事情了了。她又补了补妆,下了车。

她径直穿过酒店大堂上楼,没在前台做任何停留。她知道马克的房间号。虽然一个女人只身进入单身汉的酒店房间会引起流言蜚语,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是可以在休息厅或者酒吧见他,但是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他这种消息呢?她没顾上四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认识的人看到她。

她敲他的门,祈祷他这会儿在房间。他要是去餐厅了怎么办,去看电影了怎么办?没人应,她又敲了敲,用力地敲。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去看电影?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谁?”

她又敲了一下,说:“是我!”

她听到了他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了,马克惊讶地杵在那里。他开心地笑着拉她进门,关上门拥抱着她。

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对他是不忠的,这感觉就和之前莫巍吻她时一样。她愧疚地吻着他,那股熟悉的温存再次在胸中荡漾。但是她抽身出来,说:“我不能跟你走。”

他脸色煞白。“不许说这种话。”

她环顾了一下他的房间。他在收拾行李。柜子抽屉大开着,行李箱全放在地上,四下里放着叠好的衬衣、一摞摞整洁的内衣还有装好袋的鞋。他就是这么爱干净。“我不能走了。”她又说了一遍。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卧室,坐到了床上。他看上去心慌意乱。他说:“你不是真心的。”

“莫巍爱我,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我不能这么对他。”

“那我呢?”

她看着他。他打着领结,身穿灰粉色毛衣和灰蓝色法兰绒长裤,脚穿科尔多皮鞋,真是太诱人了。“你们俩都爱我。”她说,“但他是我的丈夫。”

“我们都爱你,但只有我才真心喜欢你。”马克说。

“你不觉得他真心喜欢我吗?”

“我觉得他根本都不认识你这个人。听我说。我今年三十五岁了,之前也曾坠入过爱河,我还有过一段六年的感情。我虽没结过婚,但也在情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我确信我们俩的感情是对的。我从来就没感觉这么对过。你美丽,风趣,不拘一格,聪明伶俐,而且你喜欢做爱。我很可爱,风趣,不拘小节,脑袋灵光,我此时此刻就想和你做爱——”

她言不由衷地说:“不要。”

他温柔地把她拉向自己,同她相吻。

他低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还记得我们在‘安静’指示牌下面互相写的纸条吗?你马上就知道游戏规则,那么默契。别的女人都觉得我是疯子,但你就喜欢我这样。”

她心想,这话倒是不假。她想起自己曾经抽水烟的时候、不穿裤子出门的时候、出席法西斯集会的时候,还有拉响火警警报器的时候,莫巍会恼她的冒失,马克却会为她的古怪欣然大笑。

他捋过她的发丝,抚摸她的脖子。她慢慢忘掉了惊慌,开始感受着他的抚慰。她的头耷在他肩上,双唇抹过他颈上柔软的皮肤。她的腿感受到了他的温度,他的指尖正在她裙下游走,在她大腿之间筒袜结束的地方温和地抚摸着。她无力地想着:这不该发生。

他轻柔地将她推回床上,她的帽子掉落了。她虚弱地说:“这是不对的。”他吻住她,温柔地用自己的唇一点一点咬着她的唇。她隔着丝绸内裤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欣然一颤。不一会儿他的手就滑了进去。

他做什么都恰到好处。

初夏的一天,他们裸着身子躺在酒店床上,大开着的窗外传来阵阵涛声,那时他说:“让我看看你平时是怎么抚摸自己的。”

她羞红了脸,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我不太明白……”

“你明白。就是你抚摸自己的时候。让我看看,这样我就知道你喜欢怎么做了。”

她撒谎说:“我没抚摸过我自己。”

“好吧……就是你结婚之前还是个姑娘的时候,你那时候肯定做过……人人都做的。让我看看你那个时候是怎么弄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