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盘问

看着证人席上的罗伯特·巴克斯特,萨拉心想,这男人还真是结识。年近七旬,身高一米八有余,肩膀宽阔,鼻子扁扁的,像个拳击手。唯有捧着圣经宣誓时那只微微颤抖的长满老年斑的手,显露了他的老态——但那也许是出于愤怒,而非年迈。她猜,他年轻时应该是一位面色威严的审问官,一定会让贾森·巴恩斯这种小阿飞闻风丧胆——贾森被捕时只有19岁,踮起脚才一米七五。

在加雷斯·琼斯流畅高效的引导下,巴克斯特就相关问题做了陈述。没错,他是布伦达·斯托克斯谋杀案的指挥官。没错,他知道布赖恩·温尼克是警方线人。没错,布赖恩·温尼克是个毒贩,而且在贾森·巴恩斯判刑后三周也被判刑。不过,若认为布赖恩·温尼克作伪证是迫于警方的压力,那就错得离谱了。加雷斯·琼斯询问完毕就座,萨拉站了起来。

“巴克斯特警司,布赖恩·温尼克和贾森·巴恩斯被拘留时,温尼克被指控什么罪?”

“藏有A级毒品,且有意出售。”

“你还记得他藏毒的数量吗?”

“我想是60克可卡因。”

“数量不少,然后呢?”

“是不少,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案例。他辩称那是他自用的,但我们不相信。不过,后来在上法庭之前,我们减轻了对他的指控。”

“对,没错。你们为什么那么做?”

“实际上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们认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坐实他的贩毒罪。二是因为他一直在协助警方。”

“你的意思是他出庭作证指控贾森·巴恩斯?”

“不止如此,还有其他帮助。当然,他指控巴恩斯的证言也很重要。那是个重案。”

“的确如此。那他最后出庭时,被判的什么刑?”

“监禁三个月。”

“但他那时已经被拘留了三个月了,所以他被当庭释放了?”

“是这样,没错。”

“所以这个减刑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他出庭指控贾森·巴恩斯的回报?”

“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

“我明白了。巴克斯特警司,布赖恩·温尼克在押候审时和贾森·巴恩斯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清楚。那是监狱的事情。”

“你没有插手这事吗?”

“没有。”

“真的?你确定吗?”

“是的,非常确定。”

“警司,我请你注意一下原审时布赖恩·温尼克证词的第四段。请给我们读一下,好吗?”

罗伯特·巴克斯特从胸前口袋中摸出一副老花镜,照着证词读了起来。“我在押候审时和一名叫贾森·巴恩斯的男子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他告诉我他被指控谋杀了一位名叫布伦达·斯托克斯的女孩。他说他在聚会上认识了她,然后用偷来的车带她离开了。他还说,当她不想和他发生关系时,他生气了,就用在车里找到的手电筒杀了她。他还告诉我,他把她的尸体丢到了河里,好让警察永远也找不到。”

“你在韦克菲尔德监狱里亲自给温尼克先生录的口供,是吧?”

“是的,是我。”

“谢谢。你能告诉我们,这份口供是在贾森·巴恩斯被捕后多久录的吗?”

“我想大约六个月之后吧。布伦达·斯托克斯那时差不多已失踪了七个月了。”

“所以,那时候你们已大范围地搜寻过尸体了?”

“的确,夫人。”

“你们搜索过哪些地方?”

罗伯特·巴克斯特叹了口气。“我们派潜水警员沿乌斯河从约克一路搜到了塞尔比,搜了25公里,也许更长。我们还派出摩托艇和直升机往下游继续搜索,一直搜到了亨伯河口岸。我们还搜索了河岸以及周边广大的农村地区。可以想象,那是一个非常艰难、非常乏味、非常昂贵的过程。但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找到尸体。”

“你们为什么要专门搜乌斯河呢?”

“因为在审讯中,贾森·巴恩斯告诉我们,他开车载布伦达去了蓝丁路,靠近乌斯河。我们搜索周边区域时,发现了沾有血迹的手电筒,上面有他的指纹。那手电筒正是他在盗窃的那辆车上找到的。”

“你们当时能确定那就是死者的血吗?”

“我们尽全力去确认了,夫人。那时还没有DNA检测这么好的手段,但上面的血和死者的血型相符。后来,DNA测试表明上面的血的确和死者母亲具有很高的家族相似性。”

“所以你们由此认定布伦达·斯托克斯死于谋杀,而且凶手将她的尸体扔进了河里?”

“是的,那种可能性很高。”

“而且你们认定贾森·巴恩斯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我很确定,夫人。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虽然如此,但你们的论据未免有些牵强,警司,不是吗?仅凭手电筒上的一个指纹和一点血渍?对此,巴恩斯先生的解释相当合理。他说他和斯托克斯小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在此期间他手上沾上了她的鼻血,之后她跑进夜色里,他便拿着手电筒去找她。”

“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个故事。”

“但你担心陪审团会相信他,对吧,巴克斯特先生?没有尸体,你甚至不能明确证明布伦达·斯托克斯已经遇害,更不用说被丢进河里了,不是吗?那只是你们的一个假设。”

罗伯特·巴克斯特叹了口气。“你要记得,这是经过死因审讯1的,还做了存疑判决2。验尸官认同她可能被杀了,尸体被冲到了海里。这是我们立案开庭的依据。”

“话虽如此,但是你迫切想要获得更多证据,对不对,巴克斯特警司?如果没有这所谓的供词,你绝对不可能将我的当事人定罪。”

这位老警员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同意。我们早已获得了许多对贾森·巴恩斯不利的证据。他是最后一个被目击和布伦达在一起的人。我们找到了那个手电筒,识破了他关于那辆车的谎言。他自己也承认和死者争吵过,试图强行和她发生关系。他还有一系列盗窃和暴力等前科,包括暴力侵害女性。”

“只可惜没有一项指控能拿到陪审团面前。”

“是没有,但尽管如此……”巴克斯特耸耸肩。

“我的当事人是个很有用的嫌犯,对吧?”萨拉讥笑道。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这话不够明智。罗伯特·巴克斯特把身子挺得笔直,神态威严地转向法官席。“法官大人,贾森•巴恩斯是显而易见的嫌犯。所有证据都明显指向他。陪审团在做裁定时认同这一点。”

“我们回到这份所谓的供词上,好吗?”萨拉试图挽回局面。“当这份供词证实了所有假设时,你一定感到如释重负。”

“我自然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