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盘问(第3/4页)

“我明白了。”萨拉冷冷地打量着他。她相信,鱼儿快要上钩了。“那么贾森·巴恩斯的事情又是从何谈起的呢?”

“请再说一遍?”

“警司,你说你不知道温尼克先生和贾森·巴恩斯在同一个监狱,更别说在同一间牢房了。然后你去那儿审问布赖恩·温尼克强奸案的事,那可是重大案件。那你在审问结束时怎么会谈到贾森·巴恩斯呢?”

巴克斯特的脸唰地红了。他那布满老年斑的双手紧握着搁在证人席上。“这个……我想是他提起的,因为那件事很有戏剧性。我是指,他的狱友向他供认谋杀。”

“这发生在你们讨论强奸指控之前还是之后?”

巴克斯特停下来思考。萨拉心想,他是在思考如何跳出这个陷阱,但是没有办法,路全都堵死了。

“我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

“好好想想,巴克斯特先生。那是个很重要的时刻,是个大的惊喜。那是谋杀案调查的重大突破。你现在说你不记得了?”

巴克斯特对她怒目而视,“我当然记得。只不过不记得和温尼克提起巴恩斯的具体时间,仅此而已。”

“但是这话题一打开,你们不是花了很多时间讨论吗?口供是你录的吧?那一定花了些时间。”

“当然。”

“你还有时间讨论强奸指控吗?那也是件要事啊。”

“我们当然讨论过。”

“那么强奸指控的结果是什么?”

“后来撤销了。”

“噢?为什么会这样?”

“原告撤诉了。”

“我明白了。”萨拉顿了一下。法庭里的气氛变了——突然间,每个人都在侧耳静听,认真观察庭上的局面,比之前专注多了。此时,证人说话的每个腔调、肢体语言的每个细微差别,都显得举足轻重了。萨拉至今仍没有使出她的杀手锏——指控巴克斯特此次监狱之行的目的是胁迫布莱恩·温尼克做出不利于贾森·巴恩斯的假证。但是对法庭里的每个人来说,这一暗示已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是,原告改了口,说她根本没有被强奸?”

“确实如此。”

“你是那个案子的指挥官,对吧,警司?”

“是我,没错。”

“你和那位年轻的小姐谈过了,对吧?”

萨拉心想,好戏来了。她能感到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涌。这便是她在法庭上期盼的戏剧性时刻,她就是为此而生的。露西的怀疑是对的。自从今早在法庭外见到罗伯特·巴克斯特,她就一直对自己的论据胸有成竹。他现在犹豫了,在证人席里轻轻挪动着身体。他那长满老年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

“可能谈过……”

“可能谈过还是的确谈过?”

“我确信我和她谈过一次。”

“你和她谈过之后不久,她便撤诉了?”

“纽比夫人……”主审法官身体前倾。糟了,萨拉心想,他们不想这样下去了。她扭头面向法官。

“法官大人,我相信这些问题和本案的关联现在已经很清晰了。我想要证明我的当事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司法对待。我的主张是,在对贾森·巴恩斯的审判中,这份所谓的供词应完全不予考虑。理由是,作为警方线人,证人的正直性会受到影响。正如巴克斯特警官所证实的,布莱恩·温尼克对于警方是如此有价值以至于他们几乎会不惜一切手段去保护他,可能包括向强奸受害人施压,逼其撤诉。我的当事人相信,这正是布莱恩·温尼克为警方提供虚假供词的回报。”

她还没说完,旁边的加雷斯·琼斯早已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必须抗议……”

主审法官挥手示意他肃静。“琼斯先生,没有必要。纽比夫人,这是非同小可的指控。你有什么证据能支持你的主张吗?”

“只有这个,法官大人。那位朱莉娅·史密斯小姐撤诉一周后便自杀了。她留下了这张字条,说警察让她很失望。”

她拿出四张小小的手写遗书复印件,分别传给了法官和加雷斯·琼斯。主审法官转向罗伯特·巴克斯特,照着遗书读了出来。

抱歉,妈妈,我再也受不了了。没有人相信我,甚至警察也不信。他们都是一伙的,不是吗?他现在无罪了,而他们开车跟踪我,就像那个警司说的那样。说真的,我生不如死。

朱莉

整个法庭沉默了片刻。然后法官问巴克斯特:“你以前见过这个吗,警司?”

“法官大人,死因审讯时就读过了。医学证据表明,那位年轻小姐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裁定结果为,她是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自杀的。法医清楚地证明警方不存在任何渎职行为。纽比夫人应该知道这事!”

最后这句话是直接对萨拉低声嘶吼出的,带着警方证人中十分罕见的怨恨。这个大个子警司说话时手抖得很厉害。

法官转向萨拉,皱眉道:“这是真的吗,纽比夫人?”

“法官大人,我有一份法医鉴定的复印件。”萨拉从一大捆文件中将它抽了出来。“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很明显,史密斯小姐对她声称的袭击者以及那些对她的控诉进行调查的警方怀有很深的恨意,但本庭难以判断她的憎恨是偏执性精神状态所致还是有事实依据。任何遵纪守法的群体都会强烈要求警方公正地调查每一案件,而本庭未见到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在史密斯小姐的案子中警方未能公正调查。’法官大人,我的主张是,第二句话中的警告,以及‘决定性’一词,暗示出法医心中实际上存有一些疑问。”

三位法官若有所思地审视了她片刻。她旁边的加雷斯·琼斯大声说道:“法官大人,我这位博学的同行真是别出心裁,对此我表示赞赏,但与此同时,我认为我们已经远远偏离了本次开庭的审判范围,那就是确定贾森·巴恩斯到底是无罪还是有罪。我们在这儿不是为了毫无证据地诋毁一位业已退休——容我补充一下——还是一位功勋累累的警司的声誉。”

“不,当然不是。”罗伯特·巴克斯特怨恨满腹地低吼道。所有目光都转向他站立的地方,他气得满面通红。他那长满老年斑的双手死抓着讲台的两侧,强壮的双肩高高耸起,仿佛随时都会将这台子撕裂,然后冲向他愤怒的源头——那位站在他对面的苗条女律师。

萨拉可能看起来很镇定,但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就是现在,她想,这就是人们看清他真面貌的时刻。这就是老式警察的做派:一路上将一切碍事者统统碾碎,最终爬上高层。人们都希望只有罪犯会受这种折磨,通常确实是这样。但也可能是站在警方对立面,勇敢指控其宝贝线人强奸的年轻姑娘。也许是像我的当事人那样的青年恶棍,他可能真的谋杀了布伦达·斯托克斯,只不过没找到尸体,也不能将他屈打成招,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将宝贝线人偷偷安排进他的牢房,让他编造一个彻头彻尾的虚假供词,作为回报,他的其他罪行全都一笔勾销。事情就是这样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