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速路交流道

“是这儿,对吗?”

“嗯,好像是。我也不可能精确到米,是吧?”

“但的确是这条交流道没错吧?你确定吗?”

“我尽量。它们看起来都他妈的一个样儿,是不?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受得了乡下,瞧瞧这满眼的草地、杂草和粪便。真叫人抓狂。”加里撞上了那位约克警察冷酷的目光,决定闭嘴不再骂骂咧咧的。他这一天已经够糟糕了——一开始是在利兹,早上七点天还没亮就被揪了起来,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立马就去约克,“就现在,加里,明白吗?”要么在本地警察局待一天,等着警察把他那辆没缴税、没上保险、八成还会被鉴定为不宜上路的小货车仔仔细细搜个遍,看看能找到多少残留的违禁药品再说。“我们会找到的,加里,”威尔逊警长胸有成竹地对他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会找到一些,我敢和你打包票。不用怀疑,绝对够量,足够把你和心爱的莎伦分开很久,久到她孤独寂寞起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相反,如果他愿意抽空协助约克警察——当然,出于公民的社会义务,完全自愿——搜车的事就可以再往后推一推。在此之前,他也许可以找时间为它缴税、上保险,甚至还能做一番清洗保养。

加里被说服了。所以,现在,他正站在约克城外这条沉闷的高速公路交流道上,寻找肖恩和德克兰发现那只手的具体位置。在加里看来,负责此事的两位警察显然既不怎么友好,也不是特别聪明。可尽管如此,助他们圆满复命,似乎是保他继续流连莎伦香闺的最佳选择了。所以,他竭力配合。

半小时后,他们找到了那只狐狸。至少是只狐狸——不可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同一只。可它就在那里,他想起来了,就是在这段紧急车道上,肖恩把它挂上了莎伦的脖子,戏称是一条皮毛围巾,结果被莎伦一把扔了出去——车道上甚至还留有刹车痕。那是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位卡车司机为了避让他们的猎户座,猛打方向盘、紧急刹车所致。

可如果这就是那只狐狸,那它未免太惨不忍睹了。汽车把它碾扁了,乌鸦啄出了它的肠子和眼睛,尘土和昆虫则还在糟蹋剩余的部分。唯有两排利齿仍是一副咆哮状,痛苦地与死神抗争。一位警察麻利地戴上乳胶手套,用一把曾经熠熠生辉、如今状如沙砾的刷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捡起来,放进证据袋里。

“不知哪位病理学家要过上难忘的一天了。”他阴郁地说。

“至少他们是在室内工作,”他的同伴嘟囔道,他冲着西边天空一团若隐若现的乌云点了点头,“趁雨还没下起来,咱们赶紧完事吧。”

加里带着他们沿交流道去找孩子们最初发现那动物的地方。此刻,他真希望他们从没发现它,可谁又能未卜先知呢?如果当时小韦恩没有尿急,那他现在应该还安然待在利兹,而不是跟着俩条子费劲巴拉地在风雨欲来的乡间高速上走来走去……

“是这儿,”他说着,随意指了一个地方,“他们当时就躲在那片灌木丛后面,然后突然跳到我跟前。拿着那只狐狸,还有那只手。”

一辆货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把三个男人都吹得有些摇晃了。“你让你的孩子在这种地方玩?”警察厌恶地瞪着他。

“不是我的孩子。莎伦的。”加里说,仿佛这话足以解释一切。某种意义上,确实可以,即便是在那两位警察看来。他们耸了耸肩,开始在灌木周围和路旁的草地里东搜西查。

除了几个烟盒和可乐罐,一无所获。他们看了看暴雨将至的天色,决定先退回车里,等雨过天晴了再说。他们坐在车里吃三明治,任大雨冲刷着挡风玻璃,狂风摇动着警车。加里什么都没带,他们便给了他一个硬面包和一包薯片。待到天空终于放晴,两个警察穿上雨靴,在齐膝高的草地里扑哧扑哧地四处走动,加里则站在紧急停车带上,冻得瑟瑟发抖,百无聊赖地等着。一小时的搜索,莫过一些被风吹来的超市购物袋和几个兔子洞,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你们是想找什么呢?”他们驱车回火车站的路上,加里问道,“一副四处乱跳的骨头架子?还是一袋骨头?”

“这不好笑,孩子,”其中一位回答道,顶着张虎鲸般面无表情的脸,探身望向加里。“那是一只人手,和你我一样的人。可不是从天而降,不像你和你的孩子们——哦,对不起,是莎伦的孩子,对吧?——想的那样。这是证据,所以我们需要知道余下的证据在哪里——也就是说,要找到这只手对应的那具尸体。那人可能死于一场事故,也说不定被人杀害了。你让你的——我是说莎伦的——孩子拿它当玩具时,就没这么想过吗?从没想过要交给警察,是吗?”

他盯着加里看了一会儿,等他回答。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当然没有。你从来没动过这念头,对不对,加里老弟?没事,别担心。我们知道上哪儿找你。所以,如果那具尸体出现了,而且死者是你认识的人,那么我们可能会再来请你回答几个问题。没问题吧,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