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钎针透颅(第2/5页)

打赶尸案后,鲁班头对冯慎,不似之前那般倨肆。故来在冯宅,他特意轻声叩门,免得冲撞了冯家人。

冯全闻声开门,得知有紧要公事,连忙唤醒了冯慎。冯慎一听,赶紧穿戴整齐,来到门外。

“冯经历,”鲁班头一拱手,“出人命案了,大人叫咱俩过去验验。”

“哦?”冯慎一蹙额,“案发何处?”

吏目接茬道:“是在莳花馆里。”

话音未落,冯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语:“莳花馆?那是啥地方啊?”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香瓜听得动静,也起床跟来。

“不要乱打听,”冯慎将她一拦,“快回自己屋去。”

“俺就是问问”,香瓜小嘴一噘,“那莳花馆到底是啥好玩的地方哪?”

鲁班头心粗肠直,脱口回道:“能是啥地方?窑子!”

“啊?”香瓜登时傻了眼,“冯大哥,你们要去逛窑子啊?那可不成!”

冯慎苦笑不得,也无暇理论,让冯全看住了香瓜,便与鲁班头一行,赶往莳花馆。

待来到莳花馆,已是晨曦微露,天光欲晓。刚踏入西跨院,众粉头便围住那吏目,纷纷诉起苦来:

“官爷,人又不是我们害的,你叫人看住我们干吗啊?”

“是呀,都折腾一宿了,腰都快站断了……”

听得众粉头罗唣,冯慎本不想理会。他将身侧避,欲绕过人群。可这一闪身,眼梢便瞥到了绣娘。

冯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停住脚。这副容貌,竟与肃王画中女子如出一辙!

绣娘见冯慎正瞧着自己,忙将头脸低下。

冯慎不动声色,慢慢地走向了绣娘。“敢问姑娘芳名?”

绣娘粉颊红浥、泪迹犹湿,往后怯退了几步,嗫嚅不言。

吏目见状,便指着冯慎对绣娘道:“这位是顺天府冯经历,特意赶来查案的。问你什么,便要老实回答。”

“是”,绣娘喏喏,转朝冯慎道,“官爷唤我绣娘便好……”

吏目又插口道:“冯经历,那杜奎绍死前,就是由这绣娘陪侍。”

冯慎怔道:“那死者是杜奎绍?”

“是啊,您不知道?”吏目一愣,继而恍然道,“哦,这都怨我。光顾着赶路了,没把案子讲清楚。”

“不打紧”,冯慎摆摆手,“去看看再说。”

说着,几人也不顾粉头抱怨,转朝杜奎绍尸身围去。

来到跟前,鲁班头一耸鼻子,踢了踢尸首。“死的真是难看!”

“班头不可莽撞,”冯慎赶紧阻拦道,“若破坏了端倪线索,就无法查得其死因了!”

“还查什么啊?”鲁班头满脸的不在乎。“一瞅就知道是吓死的!”

“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冯慎问向吏目道,“尸身没被翻动过吧?”

“没有”,吏目道,“我吩咐过手下,让他们不得乱碰。不过……据那些娼流所言,这杜奎绍是遇上了恶鬼!”

冯慎一怔,“恶鬼?”

“不错,”吏目点点头,指着远处众粉头。“她们都见着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冯慎没作声,径自走到死尸旁,俯身验查起来。

“冯经历,”那吏目喋喋不休,“倒不是我轻信鬼神之说。这杜奎绍身上没伤没血,还真像是看到什么,给活活地吓死了……”

“没血吗?”冯慎一抬手,打断了吏目。“仔细看看那领口。”

听冯慎如是说,吏目与鲁班头连忙探头去瞧。那死尸衣领处,果然洇着一点圆圆的血迹。那血迹小如蝇头,若非冯慎指出,众人皆未曾留意。

“确是疏忽了”,吏目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冯慎轻轻翻开尸身衣领,发觉下面的皮肉,并没有破损的迹象。“还不好说……这血斑呈圆状,想必不是蹭染……”

鲁班头瓮声瓮气道:“那就是溅上、滴上的了!”

吏目也道:“我听老鸨说,杜奎绍还在莳花馆打砸了一通。会不会逞凶时,溅上了别人的血?”

想起杜奎绍曾当街掴得老汉嘴角出血,冯慎不禁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

吏目推测道:“八成是那样吧。”

冯慎伸手捻了下领口血迹,又将指肚置于鼻底一嗅。“不对!时辰上对不起来。这血斑,并未完全干透。”

“还真怪了,”鲁班头挠了挠头,“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吓死的?”

“恐怕不是!”冯慎道,“常人乍遭巨骇,往往抱首捂胸。即便是惊惧过激引发骤亡,也不该出现如此死状。”

鲁班头不解道:“死状?死状又怎么了?”

冯慎指了指尸体手边,“此人死时,定是痛苦异常。那砖面上的抓痕,便证实了这点!”

鲁班头一拍脑袋,“也对啊!要是当场就吓死了,手脚登时僵直,哪里还能动弹?”

冯慎看了眼地上死尸,叹道:“这案子……蹊跷啊!”

见案情扑朔迷离,那吏目便欲早些抽身,他干咳两下,抱拳拱手。“冯经历、鲁班头,这里就劳烦二位。我与手下弟兄们还得巡夜,咱们就此别过?”

鲁班头虎眼一瞪,“天都亮了,还巡什么夜?”

吏目讪笑一声,颜面上有些不好看。

冯慎见状,连忙接过话来。“右堂慢走,在下公事缠身,就不送了。”

“冯经历少礼,后会有期!”吏目瞥了鲁班头一眼,气呼呼地带着手下离开。

鲁班头颇有些不忿,“这小子还挺横,有能耐自个儿查啊!”

“好了,不必与他计较,”冯慎劝道,“鲁班头,咱们先将尸身收厝,分派几个弟兄运回衙中。等问完了话,我想再细验一番。”

“成!”鲁班头一招手,几名衙役走上前来。“你们几个,把那死尸弄回去!”

“是”,衙役得令,四散忙活开来。

趁这工夫儿,冯慎又来在众粉头面前,询问起她们夜间所遇。粉头们见问,少不得添油加醋。一个个七嘴八舌,连说带比画。讲到怕处,自个儿都吓的毛骨悚然。

冯慎耐心听完,问道:“这么说,你们最初赶来时,那杜奎绍还活着?”

“是啊”,鸨母道,“当时他就站在屋檐下,我还叫他来着。结果吃那女鬼一扑,他立马便倒地死了……”

冯慎又问道:“那‘女鬼’当真悬在半空?兴许是站在了树杈上?”

“不会不会!”粉头们异口同声,“绝对是飘着的!脚底离地老高呢,我们这么些人,难道还都看岔了?”

“也是”,冯慎揉了揉太阳穴,“众目睽睽下,应不是虚象……”

小秋艳走上前,拉了拉冯慎衣角。“还有呢官爷,我瞧见屋里头……立着具干尸!”

“不是干尸,”另一个粉头急道,“那像是个骷髅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