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厉鬼索命

夜拥美人入榻,醒来却见一副骷髅。这般耸人听闻的怪事,若非肃王亲口说出,冯慎还真是不敢相信。

“变成了枯骨?”见肃亲王一脸凝重,冯慎知其所言不虚。“会不会是王爷那时刚醒,睡眼蒙眬的看花了?”

“睡眼蒙眬是不假”,肃亲王道,“可当时本王,断然不会看花眼!”

“哦?”冯慎怔道,“王爷如此笃定?”

“是的!”肃亲王又道,“惊骇之下,本王触到了那具枯骨,那硬邦邦、阴飕飕的感觉……令本王思之犹惧啊……”

“如此说来,确有枯骨了,”冯慎又疑道,“或许是那女子别有用心,趁着王爷熟睡,偷偷放了副骷髅在床上……”

“若是那样就好了……”肃亲王拭了拭额头细汗,伈惶道:“当时本王吃那一吓,正自失魂。没承想那骷髅突然动了几动,竟‘唰’一声坐起,张牙舞爪地扑向本王!”

“什么!?那骷髅居然动了?”冯慎悚然汗下,赶紧问道,“接下来又如何?”

“那骷髅扑来时,本王只觉银光缭乱、腐气逼袭……颅内轰鸣一声,便人事不省了,”肃亲王愧道,“唉……想想真是丢脸……亏本王还是戎马出身,竟会让一具枯骨吓晕过去……”

“王爷无须自责,”冯慎道,“陡逢这般诡谲异事,任谁也会胆颤股栗。万幸王爷吉人天相,有惊无险,没生出什么意外!”

“这倒是……”肃亲王点了点头,说道,“再醒来时,本王还是躺在床上。身上没伤没创,所携银两也不曾丢,只是不见了那女子与骷髅……恍惚间,就像是做了场噩梦啊……”

“的确”,冯慎叹道,“若非梦中虚妄,倒真似鬼魅作祟了。”

肃亲王道:“可那枕上余有淡香。铺身的褥单上,也洇着斑斑血迹,分明是那女子的落红!”

“哦?”冯慎眉头紧拧,“这亦实亦幻,端的令人费解啊!”

“还有更邪乎的!”肃亲王又道,“之后本王便去找那店家,想问他是否留意到那女子去向。岂料那店家听后,竟然傻了眼,说是昨夜投宿的,就本王一人,未见着有什么女子!”

冯慎惑道:“榻中落红余香,都是有女子宿留的铁证……该不是店家在扯谎吧?”

肃亲王道:“当时,本王也这般寻思,便向他描述那女子样貌。可那店家却言辞凿凿、矢口不移,说当真没见有女子进门。最后,被逼问的急了,那店家居然指天赌誓,说他若有半点欺瞒,必会妻离子散、不得善终!”

冯慎长息一声,道:“那店家既敢发下如此毒誓,看来之前所说,并非妄言啊……”

“是啊,”肃亲王道,“他不知本王身份,无瓜无葛的,犯不着为素不相识的人,就这般咒自个儿……再说了,那店家看上去老实木讷,也不似虞诈之徒。盘问再三,见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本王便付了宿资,匆匆离开了那家野店。”

“对了,”冯慎又问道,“王爷可知那女子芳名?”

“不知道,”肃亲王摇头道,“那夜本王也曾问过,可她一不肯提姓甚名谁,二不肯说身家来历。从那之后,便杳无音信了……冯慎啊,你说本王真是遇到艳鬼了吗?”

冯慎犹豫半天,才道:“到现在卑职虽不解,却不愿相信是妖鬼作怪……起初,王爷说那女子求欢床笫,卑职还以为是‘仙人跳’的圈套……”

肃亲王道:“若是‘仙人跳’,总得来勒索要挟吧?再者说了,那当色引子的,多是些残花败柳,处子哪里肯做这种勾当?”

“也是,”冯慎扶额喟道,“卑职无能,已然茫无头绪了……”

“这不怪你,怪只怪本王鬼迷了心窍啊……”肃亲王惘然若失,“没想到本王一把年纪,却似騃女痴男一般,尽行些荒唐事……”

冯慎听出了肃王的弦外之音,“王爷……那女子就那么好看?”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肃亲王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看?”冯慎愣了,“怎么看?”

“画像,”肃亲王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轴绢卷。“回京之后,本王便找了丹青妙手,依那女子的模样,绘制成图。”

说完,肃亲王便将画卷展开,轻轻铺在桌上。

冯慎一瞧,不由得惊叹道:“果似天人之貌啊!”

“唉……”肃亲王抚画神驰,竟有些魂不守舍。“她就算真是鬼,本王也盼着能再见上一面啊……”

又看了一会儿,肃亲王这才将画轴卷好,小心翼翼地掖在怀中。

见肃亲王如痴如醉,冯慎也不好多舌,将话头引过一边,频频劝酒献酬。肃亲王心中怏怏,只是默默地饮酒。几杯急酒落肚,已然是泛酩微醺。

冯慎见状,便去柜上会了钞,而后扶起肃亲王,出了酒馆。

此时街上,夕晕弥漫、暮色低垂。屋宇房舍间,也渐渐亮起数盏华灯。

疏星迢迢,晚风习习。肃亲王打了个哈欠,消却了几分酒意。

冯慎抬头看看天色,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卑职送您回府。”

“也好,”肃亲王点点头,“有你相陪,也省得归途无趣。”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走着走着,经遇一处夜市。篝灯熙攘,伞揭高标,土产满担,贸迁有无。闲客往来络绎,商贩叫嚷起伏,亚肩叠背、张袂成帷,议价还讨,好不热闹。

肃亲王不喜嘈杂,便欲绕开。没承想才转身,人群里却爆出一阵喝骂。紧接着,四下登时喑缄,只听得“啪啪”数声脆响,似乎有人正被掴脸。

“走!去看看!”肃亲王冲冯慎一招呼,便当先冲入人群。

冯慎怕出了差池,忙纵步追上,护在肃王周围。

二人拨开众人,挤在了前面。只见一个卖糖墩儿的老汉,正被两个恶奴模样的人扭架着。地上,横着根拗断的垛束。滚撒的红果甜串,也被踩的稀烂。一个黑脸胖子,立在老汉面前,每骂一句,便朝老汉狠扇一巴掌。老汉口角流血,双颊肿赤,一面哀号流涕,一面苦苦求饶。

那胖子脸上横肉一拧,竟照老汉当胸踹去。“哭的真他娘难听!”

“混账东西!”肃亲王按捺不住,一个箭步抢上前,照那黑胖子眼眶就是一拳。

“什么人!?”那黑胖子吃痛,捂着眼滚在一边。“什么人敢动老子?杠头、栓子!快他娘把那人给我废了!”

那俩恶奴一听,忙撇下老汉,朝着肃亲王挥拳打来。冯慎眼疾手快,不等恶奴近前,便一手一个,钳住了二奴肩头,再运劲儿一扭,卸下了恶奴膀子。

“为虎作伥,打死也不多!”肃亲王瞥一眼恶奴,径直来在黑胖子面前。“杜老六,你好大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