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彻头彻尾的假货”(第3/6页)

“乱七八糟?”

“他们被研究过。被解剖过。显然有人曾经先把他们挖出来过。于是当局重新展开调查。镇上有人记起前不久有个来自埃森的克劳斯博士到过这里。”

布拉德菲尔德已经把钢笔放下,两只手合在一起,专注地看着特纳。

“调查人员过滤了所有住在埃森、有能力从事高级化学研究而名字又叫克劳斯的人。他们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把卡费尔德给挖了出来。他当时固然还没有博士学位,不过,谁都知道干那种事的人一定会用化名,所以他为什么就不能再给自己加个博士头衔?埃森也是英国的管辖区,所以他们就把卡费尔德找来盘问。但他否认一切。这很自然,除了那些尸体以外,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指控他的。不过,倒是有另一个偶然得来的信息。”

这一次布拉德菲尔德并没有打岔。

“你听过安乐死计划吗?”

“哈达曼,”布拉德菲尔德向着窗子的方向甩甩头,“就在下游。”

“哈达曼、魏姆、艾希堡、卡尔曼霍夫:它们全都是执行安乐死计划的医院。把一些不事生产的多余人去除。这方面的数据光荣洞里一堆。档案库里也有不少,都在预定要销毁的档案里。起初这计划的消灭对象都有一定的范畴:畸形的、精神病的、八至十三岁之间严重残障的小孩、会尿床的。除了很少数例外,死者都是德国公民。”

“他们被称为病人。”布拉德菲尔德说,语气极为倒胃。

“现在看起来,有某些‘病人’被挑选出来,作为医学实验的白老鼠。大人小孩都有。”

布拉德菲尔德点点头,就像是他也知道这个。

“在哈普斯托福的案子爆出来以前,美国人和德国人对安乐死计划已经做了相当多的调查。他们其中一个发现是,有一车‘混种的工人’曾经被挑出来,‘送到哈普斯托福的化学研究站从事危险任务’。一车是三十一个人。顺便说一下,用来运工人的是灰色的巴士,说不定这可以提醒你些什么。”

“汉诺威,”布拉德菲尔德马上说,“卡费尔德的保镖坐的就是灰色的巴士。”

“卡费尔德是个管理天才,今天一如往日。人人都佩服他这一点。真高兴知道他没有跟一个旧日的熟人失去联系,对不对?他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打拼。”

“别卖关子了。我希望知道整件事情,说清楚一点。”

“灰色的巴士。三十一个座位,不算押送者的座位的话。窗户都是从里面封起来的。”

“你刚才说发现的尸体是三十二具,而不是三十一……”

“你忘了那个比利时工人?就是那个在悬崖下面工作,后来与他的法国死党话别的那个。他知道得太多了,不是吗?就像现在的利奥一样。”

“来吧,”布拉德菲尔德站了起来,帮他倒了杯咖啡。“你最好是多喝一点这个。”特纳拿起杯子,手还相当稳。

“英国人把卡费尔德带到汉堡,用那些尸体和手头的证据诘问他。但他只是笑。完全是胡说八道,他说。他一辈子都没去过哈普斯托福。他只是个化学工程师,一个爆破专家。他非常详细地描述自己在俄国前线服役的情形,还出示他获颁的一枚战争勋章。但我怀疑他对俄国前线的知识是从纳粹党卫军那里听来的,勋章也是党卫军颁给他的。他的话里是有一些漏洞,但不多。受审期间他矢口否认一切,否认自己踏足过哈普斯托福或听说过那里的工厂。‘好吧,’他反复说,‘如果你们有证据,就起诉我吧。把我送到法庭上去。我不怕。我是个英雄。除了埃森的家传工厂以外,我这辈子从未管理过任何工厂,但英国人却把它炸得粉碎,不是吗?我去过俄国。我没有毒害过混种人。我对全世界的人都一样友善。有本事你们就找人来指证我吧,谁都行。’但他们找不到。当初在哈普斯托福工作的科学家都是独自起居的,行政人员理应也是这样。再说工厂的档案都在轰炸中摧毁殆尽,而所有人用的不是教名就是化名。”特纳耸耸肩。“事情看来就只能到此为止。他甚至还编了个故事,说自己曾经在俄国帮助过反纳粹的游击队。因为他提到的服役单位不是已经集体被俘就是已经覆没,所以调查人员也无法往这个方向着手。不过后来他似乎没有再对外界提自己曾帮助过反纳粹游击队这一节。”

“那不再时兴了,”布拉德菲尔德说,“特别是在他的圈子里。”

“所以他从未受到起诉。这有好几个理由。一是战争罪行调查单位本身已濒临解散,他们受到来自伦敦和华盛顿的压力,被要求自废武功,把司法权还给德国法院。当时情形一片乱。调查单位本身想要起诉,但总部方面却准备特赦。还有一些技术性的理由。这宗罪行的受害人被认定涉及法国人、比利时人和波兰人,但由于无法确定死者的国籍,所以司法权的归属成为一个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于要找麻烦的人却很有帮助。”

“我知道那时候这里是什么情形,”布拉德菲尔德静静地说,“乱得像疯人院。”

“法国人并不热心,波兰人则过度热心,而卡费尔德当时已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手上握有一些同盟国的大合约。哪怕是把合约转包给竞争对手,都足以让他赚翻。你不能不承认,他是个管理天才。有效率。”

“听你的语气有效率是一种罪。”

“他的工厂曾经解体过两三次,但现在却运行得风生水起。看来去动它真是有点可惜。甚至有一些谣言说,他之所以一开始能够打败竞争对手,是因为他拥有一种特殊的气体,那是他在战争末期运到埃森,贮存在地底下的。这就是为什么皇家空军轰炸哈普斯托福的时候,他会在埃森的原因。可不是别人以为的是为了埋葬可怜的母亲。他是拿一些好东西回去充实自己的巢。”

“就你迄今所提的证据,”布拉德菲尔德平静地说,“没有一件是足以证明卡费尔德与哈普斯托福是有关联的,是足以证明他涉及一宗集体谋杀的。他自己的说辞说不定是真的:他曾经在俄国作战,曾经负伤……”

“没有错,那就是总部方面所持的观点。”

“甚至那些尸体是不是从哈普斯托福运来,也是无法证实的。也很难证实那些科学家曾经对活人试验过毒气,更不要说证实卡费尔德知情,或有办法接近那些毒气……”

“他在哈普斯托福的房子有一个地窖。地窖并未受轰炸破坏,窗户本来都是用砖封死的,有一些管子通过天花板连接到实验室。但后来地窖的砖墙被撕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