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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是间谍,工作是操控另一个名叫卜强的间谍,或者是好几个间谍,因为卜强的情报种类繁多,而且颇引人入胜,远超过一个人所能囊括的范围。

卜强在总统和指挥南方司令部的美国将军身边都有耳目。卜强认识不少恶棍和投机客:就像安迪也认识这样的人,在他养那只灵缇犬的时候。她最近才知道那只狗的名字叫“报应”。她特别强调这个意义:安迪凡事自有盘算。

卜强也和一个秘密的民主反对团体有接触。那个团体在等待巴拿马的法西斯分子露出真面目。

他和学生运动的好战人士、渔民以及联盟里的秘密活动成员都谈过话。他和他们一起策划阴谋,等待时日到来。他提到他们——她认为相当吸引人——是从桥另一端来的人。卜强和艾尔尼·狄嘉多,运河的幕后老板,有密切往来,和替卡特尔55洗钱的拉菲·多明哥也有互动。卜强认识很多位国民议会的议员,认识律师与银行家。似乎全巴拿马所有值得认识的人,卜强没有一个不认识,这让法兰觉得非比寻常,事实上是毛骨悚然,因为安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打进巴拿马的中心,而她甚至对其存在毫不知情。之后,他更直取她的心房,依然猛烈难挡。而且卜强嗅到一个大阴谋,虽然没有人能完全清楚其中的内容:只知道涉及法国人,可能还有日本人与中国人,东南亚四小龙或许也牵涉在内,很可能还有中南美洲的贩毒集团。阴谋和从后门卖掉运河有关,安迪是这么说的。但怎么卖?又如何瞒过美国呢?毕竟,几乎一整个世纪以来,美国实际掌控了这个国家,他们拥有最不可思议、最精密的窃听和监视系统,遍布整个地峡与运河。

然而不知为什么,老美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这更大幅增添刺激的程度。或者也许他们知情,只是没告诉我们罢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提到华盛顿的外交政策,你就得先问是哪一个政策,以及哪一位大使:是美国大使馆里的那一位,还是安孔丘上的那一个。因为美军还无法适应,在巴拿马,不能随便轰掉别人的脑袋。

伦敦也非常兴奋,从各式各样奇怪的地方挖出数据加以佐证。有时是从很多年以前的资料,推演出不可思议的结论,说那些人追求世界权力的野心将会主宰每一个人。因为诚如卜强所言,全世界的秃鹰都聚集在可怜的小巴拿马,玩的游戏就是猜谁能拿到大奖。伦敦不断催着要更多,更多,这让安迪很恼火,因为过度操控一个情报网,就像过度操控一只赛狗,他说:最后你俩都会付出代价,狗和你。但他也只告诉她这么多,其余的都守口如瓶,这令她非常赞赏。

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十个星期,和他们的韵事一样。安迪是个魔术师,伸手碰触周围已存在多年的东西,让它们心神激荡,生机盎然。他碰触法兰的方式也相同。可是,卜强是谁?如果安迪是由卜强所定义,那么卜强又由谁来定义呢?

为什么卜强的朋友对他或她这么坦诚相告?卜强是心理医师,是医生?或者是个城府很深的荡妇,靠着挑逗技巧从爱人身上悄悄套出秘密?是谁打电话给安迪,响个十五秒,在他回答“我会去”之后立刻挂掉?是卜强本人吗?还是中间人?一个学生?渔夫?安全阀?情报网里的某个特别联络人?安迪是到哪里去呢?他像受到超自然声音召唤一样,在深夜起床,套上衣服,从床后的保险箱拿出一叠美钞,留她独自躺在床上,几乎没道声再见,然后在破晓时分偷偷溜回来,有时懊恼有时极度兴奋,身上散发雪茄烟与女人香水的气味。接着他会要她,仍然不发一语,无穷无尽,美妙非凡,永不疲惫,时时刻刻,年复一年,永不满足。他厚实的身体犹如无重量似的压着她,抱着她,一个巅峰又一个巅峰。法兰从来没有过如此的体验,除了在学生时代的幻想之中。

安迪搞的又是哪一种伟大炼金术?当一个外表寻常的棕色信封送达门口时,他就会带着信封进浴室,把自己锁在里面半小时,留下一股樟脑丸的气味,或是甲醛?安迪到底看见什么?他从扫帚柜再次现身时,带着一卷不比绦虫宽的湿胶卷,坐在书桌旁用微型剪辑器处理。“不能在大使馆做吗?”她问他。

“没有暗房,也没有你。”他回答,低沉、不屑一顾的声音令她难以抗拒。真是继艾德加之后的讨厌鬼不二人选——这么足智多谋,这么无拘无束,这么勇敢无畏!

她会在“卜强”会议上观察他:我们的首席卜强组员,强势盘踞在长桌,一绺引人遐思的刘海垂落在右眼上。他递出有鲜艳条纹的档案夹,眼神飘到虚空的远方,每个人都期待他亲口读出档案内容,卜强眼中的巴拿马,现场目击:

外交部的安东尼奥·某某最近宣称,他被古巴情妇迷得神魂颠倒,打算不顾美国反对,尽力增进巴拿马与古巴的关系。

对谁宣称?他的古巴情妇?那个情妇又告诉卜强?或者是她直接告诉安迪,或许——在床上?她又想起香水味,想像那是在耳鬓厮磨间擦上他的身体的。安迪是卜强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某某的另一个效忠对象是科隆的黎巴嫩黑手党,据说他们付了两千万,希望打造一个科隆犯罪团体所乐见的国内形势……

在古巴情妇与黎巴嫩流氓之后,卜强直接跳到运河:

新近组成的运河当局内部,混乱与日俱增,因为老手被纯粹靠裙带关系任命的不称职幕僚所取代,颇令艾尔纳斯托·狄嘉多失望。最显著的例子是任命荷西-马利·费尔南德斯当综合服务处处长,因为他取得了中国大陆快餐连锁企业“李莲”的百分之三十股份,而“李莲”的股份有百分之四十为巴西的罗德里格斯可卡因集团所拥有……

“这个费尔南德斯就是国庆节大会从我面前经过的那个吗?”法兰面无表情地问安迪。这是夜晚在马尔毕办公室举行的卜强项目小组会议。

她和他一起在他的公寓里吃午餐,做爱做了一整个下午。她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余韵未尽。

“秃头外八腿的家伙,”安迪漫不经心地回答,“投机,长粉刺,讨人厌,有口臭。”“就是他。他想要我和他一起飞到戴维市参加节庆。”

“你什么时候走?”

“安迪,你无权过问。”奈吉尔·史托蒙特头埋在档案里,抬都没抬地说道。而法兰得靠工作转移注意力,避免迸出咯咯笑的声音。

等会议结束,她会从眼角瞥见安迪收齐档案,和他们一起走到他的秘密王国,就在那道新铁门后面的东回廊。背后跟着他那个鬼鬼祟祟的办事员,身穿费尔岛图案针织背心,梳一头油光滑亮的头发——他自称谢伯德,手里总是抓着东西,比如螺帽扳手,或螺丝起子,或一些松紧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