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亨利辩案

他们来到图书馆的时候,走廊的钟敲响十一点半。

“——完整的报告,”波特警官用吟咏般的声音说道,“法医的报告,验尸命令等你签名。这是两对足迹的熟石膏模型——是约翰·博亨先生和詹姆斯·本涅特先生的,在我们到达之前,只有这两对足迹。这是画着足迹的现场平面图,距离都量过的了。我觉得这真明智,因为现在又开始下雪了。这是指纹报告。照片很快会洗出来,下午送回这儿。尸体还在那里,不过被搬到了床上。”

波特警官在黄影灯下,按照顺序把报告放在桌子上,并排成一行。外面天色更黑了,葡萄树枯死的藤蔓,被风刮着撞在窗上。烟囱里响起一阵咆哮;一股髙大的火焰,如荆棘般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时喷出燃尽的灰,形成一阵气流。

马斯特斯的大脸,在灯光下挤出了更多皱纹,他正坐在桌子旁边,翻阅一个笔记本。莫里斯·博亨也坐在桌边,两眼眨也不眨,充满兴趣和喜悦地看着壁炉一角。从这边过去,汤普森和一个头发灰白、身体健壮的女人背对火光,站成了剪影一般,宛如两个荷兰娃娃似的。

詹姆斯·本涅特看不到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过,在壁炉的远处一角,有一片巨大的影子,从中他看到一副巨大的眼镜,闪过一丝微光,还看到一双白袜子。

“谢谢,波特!……”马斯特斯说,“这是你的笔记本,还给你。我们收集了亨利爵士至今为止,在法庭上所作的证言,我一直在读。现在……有何指示,爵士?”

“呃?……”

马斯特斯稍微移向一侧,让几抹微弱的光线,射向壁炉的角落。

现在,詹姆斯·本涅特看到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被惊醒了,他睁开了眼睛。嘴角往下撇,好像闻到了臭鸡蛋一样,还用手拨弄着大秃头两边仅有的头发。

“有何指示,爵士?”

“我没睡着,去你的!……”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愤怒地说。他把烟斗塞入嘴里,喷出一阵烟雾。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暴躁地补充说:“我在集中精神,现在别干扰我。别干扰我,知道不知道?……你扔了一堆没整理过的东西给我,期望我立即给搞明白。还有,我看我得趁雪没再下之前,赶去水榭,那里更重要。我压根不喜欢这样的事情,马斯特斯。真难看——如恶魔一般难看。”他不住口地抱怨着,“你在问什么?……哦,报告。不,先放一会,等我想出点什么来。”他向波特打了个手势,“站过去一点,孩子!……让我跟汤普森先生和汤普森太太谈一谈。”

尽管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怒目而视,但他的出场,毕竟蕴含了某种东西,让汤普森夫妇感到轻松了一些。

“好啊,两位!……”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举起烟斗说,“我听过你跟警长说的话了,打算同时把你们两位,当作一个证人,检验一下这里其他人的证词。如果有人撒谎,告诉那边的老头。好了……”他斜眼看看汤普森,“昨天晚上,房子里的烛光探险,你参与了没有?”

“没有,先生。妻子和我都在为泰特小姐的到来,而在水榭里收拾。准备寝具,检查烟囱是否干净,点燃壁炉,检查水龙头……昨天晚上,我们忙的全是这一类事情。我妻子负责收拾泰特小姐的衣服一”

“多可爱的衣服啊!……”汤普森太太举起手,两眼盯着天花板说,“她不肯让别的女佣来收拾,指明要我。”

“啊哈。你们几点离开了水榭?”

“十二点过几分,先生,那时,莫里斯先生和另外两位先生,一起把玛莎·泰特小姐带回来了。”

“当然,你们没有落下什么火柴在那儿吧,嘿?”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严厉地问。

凯瑟琳·博亨站在门口的阴影中,看不到詹姆斯·本涅特。而从他所站的位置,他只能看到汤普森的后背。不过,他感到那个人的态度,第一次紧张起来。

汤普森望了望莫里斯·博亨,后者冷漠地端坐着,一脸愉快,十足的主人派头。

“抱歉,先生。那是我的疏忽。”汤普森低头道歉。

“回到主屋以后,你们又干了什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问道。

汤普森太太兴奋地回忆道:“那是我上床睡觉的时候,亨利·梅利维尔先生。”

“那是……亨利·梅利维尔先生……正如我妻子所说,是她上床睡觉的时间。根据莫里斯·博亨先生的指示,我擦洗了一些银器,然后,等待其他人从水榭回来。他们大约十二点十五分回来,于是,我就在那个钟点锁上了门。”

“之后他们就没有外出过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问。

“呃,先生,当莫里斯先生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图书馆之后,贾维斯·威拉先生出去了,但是,他只在外面待了十到十五分钟。他开头问我,回来时是否愿意,起来帮他开门;他说会去房子的后门,那里离我的餐具室比较近,然后敲敲玻璃窗。那就是他做的事情,先生。”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从鼻子往下看,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苍蝇烦到了。他对自己咆哮起来。

“啊哈。真有趣,有个问题似乎没有人关心去问。而且……该死,这很重要!……在午夜零点和后半夜之间,各类人都在主屋和水榭之间,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那条狗‘暴风雨’居然没叫。但是,当一点半有人离开主屋的时候,那条狗叫得如此吵闹,以致被锁了起来。那是怎么回事,嘿?”

马斯特斯轻轻地诅咒着。他看看笔记本,又看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再次回到笔记本上。

“怎么了,男爵先生?……”汤普森说,“那很容易解释。我知道了,是我打电话到马厩,通知洛克的。抱歉,先生,我几乎忘记告诉你了。玛莎·泰特小姐让我去看一看,明天早上,她和约翰先生要骑的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我忘了,直到贾维斯·威拉先生从水榭回来,那时我就纳闷——不好意思——为什么暴风雨没有叫?然后,我想暴风雨一定跟洛克在一起了——洛克喜欢它,经常带着它进屋里去,直到很晚。接着,这让我记起,还没有打电话给洛克,问问关于马的事情。于是,我大约十二点二十分,打电话给他,他说正带着暴风雨去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