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32

空中缠斗进行到后半段时,穆塔·伊本·阿齐兹就开始动弹了,现在伯恩发觉他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伯恩不可能放下飞机的操纵装置去和穆塔搏斗,他得另想办法来对付这个恐怖分子。

“君主”公务机此刻已快要飞到峡谷的尽头。穆塔·伊本·阿齐兹刚用枪口顶住伯恩的右耳,他就驾机朝着峡谷尽头的那座山峰飞去。

“你要干什么?”穆塔说。

“把你的枪拿开。”伯恩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在他们前方陡然升起的山峰。

穆塔直瞪着挡风玻璃外的情景,仿佛着了魔。“快转向。”

伯恩没理他,“君主”的机鼻仍然正对着那座山峰。

“你这样会把我们俩都害死。”穆塔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突然间,他把顶住伯恩脑袋的枪拿开了。“好吧,好吧!你赶快——”

他们离山峰的距离已经近得吓人。

“把枪扔到驾驶舱的那边去。”伯恩命令道。

“你拖得太久了,”穆塔·伊本·阿齐兹大喊,“我们肯定要撞山的!”

伯恩的两只手还是稳稳地握着操纵杆。穆塔怒吼一声把枪扔到了地上。

伯恩把操纵杆使劲向后一拉,“君主”顿时仰起机头向上飞去。山峰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迎面扑来。他们飞越而过的时候会很悬,恐怕只有毫厘之差。伯恩在最后一瞬间看到了右边山峰上的缺口,就好像上帝的手从天而降砍掉了半个山头似的。他看准山势斜过了机身;倾角只要稍稍再大一点,峭壁就会蹭掉右侧机翼的尖端。他们擦着山峰的顶端疾掠而过,仍在攀升的“君主”公务机钻出峡谷飞进了蓝天。

手脚着地的穆塔急忙朝枪掉落的地方爬去,这伯恩早就料到了,此时他已经打开了自动驾驶仪。他解开安全带,纵身跃到恐怖分子的背上,照着他的后腰狠狠地打了一拳。穆塔闷哼了一声,顿时瘫倒在驾驶舱的地板上。

伯恩迅速捡起枪,然后用在机械师储物柜里找到的一卷铁丝把恐怖分子捆了起来。他把穆塔拖进驾驶舱,又坐回到驾驶员的座椅上。伯恩关掉自动驾驶仪,把航向又向南调整了一些。他们现在已经飞过了半个阿富汗,正朝着东部边境线另一侧巴基斯坦境内的米兰沙阿飞去。伯恩已经仔细研究过飞行员的那张地图,图上米兰沙阿的位置画了个圈。

穆塔·伊本·阿齐兹嘴里吐出了一连串贝都因人常说的污言秽语。

“你就是伯恩,”他骂完又说道,“我猜对了。你故意编造了自己的死讯。”

伯恩咧嘴冲着他笑了笑。“咱们还是来看看大家伙儿的真名都叫什么,你说呢?先从阿布·加齐·纳迪尔·贾穆赫·伊本·哈米德·伊本·阿谢夫·瓦西卜开始。不过法迪这名字要简短得多,也更直截了当。”

“你怎么会知道——”

“我还知道他的弟弟卡里姆在假冒马丁·林德罗斯。”

穆塔的黑眼睛里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还有他们的妹妹,萨拉·伊本·阿谢夫。”信使脸上的神情让伯恩觉得非常快意。“没错,这个名字我也知道。”

穆塔面如死灰。“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了?”

伯恩顿时明白了。“敖德萨的那个晚上我们准备和线人接头的时候,你也在场。我朝冲进广场的萨拉·伊本·阿谢夫开了枪。我们差点就死在了你们设下的陷阱里。”

“你把她带走了,”穆塔·伊本·阿齐兹说道,“你抱着萨拉·伊本·阿谢夫逃掉了。”

“那时候她还活着。”伯恩说。

“她说什么了吗?”

这句话穆塔是脱口而出的,伯恩明白他非常想知道答案。为什么?这里面有些事伯恩还不知道。他漏掉了什么?

伯恩目前了解的情况也只有这些,但关键在于他得让对方相信自己还掌握着更多的情况。他作出了判断: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一言不发。

沉默在穆塔身上发挥了作用,他变得极为不安。“她说出了我的名字,对不对?”

伯恩保持着平淡的语气。“她干吗要说这个?”

“她确实说了,对不对?”此时穆塔已紧张万分。他徒劳地把身子扭来扭去,竭力要挣脱束缚。“她还说了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肯定记得。”

穆塔·伊本·阿齐兹已经上钩了,接下来伯恩要做的就是慢慢收紧钓线。“我看过一个医生,他说如果别人能将我忘记的事描述一番——哪怕只是两三句话——就可以唤醒我的记忆。”

他们就快飞到边境了。伯恩开始缓缓降低高度,朝米兰沙阿附近隆起的山脉飞去,这地方不露丝毫痕迹地藏匿着许多极度危险的恐怖组织。

穆塔难以置信地瞪着伯恩。“我没听错吧?你想让我来帮助你?”他哈哈一笑,但笑声中却毫无欢愉之意。“别做梦了。”

“随你的便,”伯恩此时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渐渐显露出细微特征的险恶地形上,“反正是你在问我。至于你愿不愿意帮我回忆,这都无所谓。”

穆塔的脸朝一侧扭曲起来,接着又拧向另一边。他似乎正处于极大的压力之下,伯恩不知道那可怕的压力究竟是什么。表面上伯恩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把赌注加高一点。于是他说道:“再过六分钟就要降落了,也许还会稍稍提前一些。你最好坐稳点。”伯恩回过头朝穆塔·伊本·阿齐兹瞟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哦,你都已经系好安全带了啊。”

然后穆塔开口了。“那不是意外。”

“很不幸,”卡里姆说道,“拉瓦列说得没错。”

中情局局长不由自主地身子一缩。显然他并不希望接二连三地听到坏消息。“‘堤丰’行动部的联络信号不是常常会叠加在局内的通讯载波上吗?”

“长官,确实是这样。但我费了很多工夫仔细核查了电子通讯情况,发现有三次通讯联络并未记录在案。”

两个人并肩坐在西北区第十六街方德里卫理公会教堂的第六排长椅上。在他们身后,长椅靠背上镶着的一块牌子上如此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