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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莫特叫了酒。"你叫我吃了一惊,"他殷情备至地说,"这么出人意料地把奈尔女士给抓了,为何你现在不在市政厅审问她呢?"

"我来这饭店有事,"格伦先生答道,手指敲鼓似地敲着桌面。

"有事?"

"实际上,"格伦先生说着,朝左右看了看,"刚不久前,布代医生打电话给我。他说阿特伍德先生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可以允许适当地问些问题了……"

看到德莫特脸上满意的表情,警察局长再次压住怒气。

"现在我告诉你,"德莫特说,"阿特伍德先生将要告诉你的,也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那将是最后的一环。要是他证实了我说的话,而且没有经过我的任何提示,你会不会听听我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等一会儿,"德莫特打断道,"为什么你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逮捕那位女士?"

格伦先生告诉了他原由。

警察局长的解释包含了大量的细节,时不时停下来啜一小口威士忌苏打。虽然格伦先生就是现在看来也不是很高兴,德莫特不得不承认,警察局长心头的疑云,以及地方预审法官雷打不动的确信,还是有其道理的。

"这么说,"德莫特喃喃自语道,"她最终还是没有跟你们说。她没有跟你们说,今天早晨她昏昏欲睡时说漏了嘴的话。她没有告诉你们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情,这件事使她的辩护无懈可击,并且证明案子是另外一个人做的。"

"什么事情?"

"看吧!"德莫特说着,打开桌上的手提箱。

他开始说话的时候,门厅里装饰华丽的钟上的指针在九点差五分的地方。五分钟后,格伦先生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十五分钟后,警察局长静了下来,沉默而忧虑地摊开手掌,表示恳求。"我讨厌这种事,"他痛苦地说,"我痛恨这种事。你才刚站起来,就有人过来又把你摔个大头朝下。"

"这是不是解释了之前看来很费解的事情?"

"这一次,我不作回答!我要谨慎。不过,事实上……,对,是的。"

"这下案子就圆满了。你只要问那个看到事情发生的人这个问题就可以了。问内德·阿特伍德:'事情是不是如此这般?'如果他说是,那么你就可以卓有成效地准备你的行动了。还有,你可不能指控我给了他提示。"

格伦先生站起身,喝光了威士忌苏打。"我们去做个了断吧,"他发出邀请。

德莫特在那一天里第二次拜访了401室。而前一次的拜访时他还没料到会像现在这么走运。好像有两股势力,一股好的,一股出乎意外的恶毒,同时承载着伊娃·奈尔的命运,并且彼此各占上锋。

卧室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内德·阿特伍德尽管脸色苍白、双眼朦胧,神志还是非常清醒的。尽管身子虚弱,他还是试图说服夜班护士,一个来自英国医院的红润结实的西部乡村姑娘,让他坐起来,她显然正忙着设法让他躺下去。

"抱歉打扰您了,"德莫特开口道,"不过--"

"听着,"内德说话声音很沙哑,这使得他清了好几次喉咙。他透过护士的胳膊看着德莫特:"你是医生吗?那就看在上帝的份上,叫这个泼妇走开,行吗?她想要悄悄地靠近我,再给我来上一针。"

"躺下,"护士生气地说,"您必须安静下来!"

"你们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安静得下来?我不想安静下来。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一件事。要是你们最起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保证听你们的,保证吃下药典上每一种希奇古怪的药。"

"没事儿,护士,"德莫特说。那姑娘目光怀疑地打量着他们。

"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们是谁吗?还有,你们到这儿干嘛?"

"我是金洛斯医生。这位是警察局长格伦先生,他正在调查莫里斯·劳斯爵士的谋杀案。"

仿佛模糊不清的镜片对准了焦距,内德·阿特伍德脸上的表情渐渐敏锐起来,又能领会了。他吃力地呼吸着,用手撑在背后,半坐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睡衣,好像他之前从未见过似的。他眯起眼看着房间的各个角落。"我正坐电梯上来,"他一字一句地说,"忽然间我……"他摸着喉咙,"我这样在这儿有多久了?"

"九天了。"

"九天了?"

"正是。您真的在饭店门口被汽车撞了吗,阿特伍德先生?"

"汽车?什么该死的汽车?"

"您说您被汽车撞了。"

"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至少,我想不起来说过类似的话。"他现在完全能领会了。"伊娃,"他说。这个词表达了所有的一切。

"是的。阿特伍德先生,要是我告诉您她现在有麻烦了,需要您的帮助,您能否别那么激动?"

"你们不想叫他活了吗?"护士追问道。

"闭嘴,"内德命令道。他的语气明显弱了许多。"麻烦?"他问德莫特,"你说麻烦是什么意思?"

警察局长回答了他的问话。格伦先生双臂相抱,尽量保持不动声色,不将此时困扰着他的复杂情感暴露出来。"女士正在监狱里,"警察局长用英语说,"她被指控杀害了莫里斯·劳斯爵士。"

随之而来是长长的静默,一阵清凉的夜风吹动了窗帘,还有窗上白色的百叶。内德支撑着身体,完全坐直了,瞪眼瞧着他们。他白色睡衣的肩头皱巴巴的,手臂经过九天的消瘦,显得又细又白。他顶上的头发被剃了,这在此类事故中是惯例。头上薄薄的石膏绷带跟苍白、憔悴、英俊的脸庞形成可笑的对比。脸庞上显露的是茫然的蓝眼睛跟鲁莽的嘴。突然间他大笑起来:"这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德莫特说,"证据对她非常不利。劳斯家基本没能帮到什么。"

"我打赌说他们没能帮忙,"内德说着,掀掉了床单,准备爬下床。

紧接着是一片混乱。"现在,听着!"内德说。他的脚有点打晃,一只手紧紧抓住床边的桌子。旧日生动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他似乎因为内心巨大的乐趣而笑个不停,似乎是一个悄悄说给芦苇听的笑话,深奥得无法分享。

"我应该是个病人,"他继续道,眼珠骨碌骨碌地转着。"是的!那么,迁就迁就我。我要穿衣服。做什么用?当然是去市政厅了。要是不给我衣服,我就走过去,从那扇窗跳出去。伊娃本人会告诉你们,我说的每个字都不是在夸口。"

"阿特伍德先生,"护士说,"要是我打铃叫别人来阻止您……"

"那我就告诉你,甜心,在你美丽的小手碰到铃以前,我就跳出那扇窗外了。现在我只能看到一顶帽子。要是有必要,我就戴着这顶帽子跳下去。"他向德莫特和格伦先生恳求道,"自从我失去知觉后,就不知道这镇上发生的事情了。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我们去看伊娃的路上跟我说说。先生们,你们瞧,这件事错综复杂。你们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