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不曾。”

葛汉看着康丝坦思和巴洛,带着探询的意味,两人都摇了摇头。他们的思绪全在莫瑞尔口袋旁的那三卷钞票上,葛汉也隐约觉得这些钞票大有问题。旁人可以读得出巡官的思绪,他不喜欢死者显然有外国血统的面容。

“先生,”葛汉又清了一次喉咙,继续说,“让我们回到另一个主题。为什么莫瑞尔先生今晚要跟你会面?”

“他希望说服我,他会是小女的好丈夫。”

“我不明白。”

“莫瑞尔先生的真名,”法官解释,“是安东尼欧·莫瑞里。5年前,他在索立郡吃上一场官司,他被控以婚约敲诈一位家境富裕的女孩,女孩想开枪杀了他。”

吃角子老虎机的摇杆一拉动,大把硬币滚出来的景况,可能还比不上葛汉脸上表情的变化清楚。旁人几乎可以看见思绪旋转、归序,仿佛叮咚一声,隐形的钱币滚了出来。

巴洛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老头是不是没了脑筋?他是不是疯了?可是不一会儿,只比艾顿法官慢那么一点点,他马上明白了艾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起法官奉赠年轻律师的一句格言——如果你想赢得诚实的名声,不论可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每个问题都要坦白回答,调查者心里自会有答案。

这个老家伙到底想干嘛?

葛汉巡官看来有点茫然。

“你承认了,先生?”

“承认什么?”

“那个——那个——”葛汉结结巴巴,指着那些钞票。“嗯,他向你索钱?你把钱给了他?”

“当然没有。”

“你没有给他钱?”

“没有。”

“那他是从哪里得到那些钱?”

“我不能回答那个问题,巡官。你在问这个问题前就该知道的。”

叩门声再次响起,再次让人有不祥的感觉。

葛汉做了个要大家安静的手势,虽然本来就没有人讲话。他们听见文斯警官的靴子在走廊上发出的脚步声,开了大门,听见一个利落的中年男子声音。

“我要见安东尼·莫瑞尔先生。”

“好的,先生,”文斯说,“请问贵姓?”

“艾波比。我是莫瑞尔先生的律师。他请我今晚8点钟到这个地址来。不幸的是,我不习惯在你们的乡间小道上开车,结果迷了路。”这个声音停了下来,突然提高了音调,仿佛说话者正朝着黑暗中瞧。“你是警察?”

“是的,先生,”文斯说,“请走这边。”

文斯领进这位中等身材、装扮得宜的男子时,葛汉巡官就站在门边。艾波比先生脱下圆顶礼帽,夹在拿手提箱那只手的腋下。他戴着手套,穿着大衣,侧分的稀疏黑发横跨头顶。嘴型颇为阳刚,下巴宽阔强健,闪闪发光、目光坚定的黑眼睛在眼镜下看来显得更大了。

葛汉退了一步,好让他看见莫瑞尔的尸体。艾波比撅起的嘴像鱼嘴,旁人都听得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他沉默了足足有5秒钟。最后,他严肃地说:

“是的,”他点了点头说,“是的,这个地址没错。”

“什么意思,先生?”

“意思是躺在地上的这位是我的客户。你是谁?”

“我是本地警方的调查员。这里是艾顿法官的小屋,那边那一位就是艾顿法官。”(艾波比向法官点头示意,可是法官没回礼)“我在这里调查莫瑞尔先生的死因,他大概在半小时前遭到谋杀。”

“遭到谋杀?”艾波比说,“遭到谋杀!”他看了看尸体,“看来,至少他没遭抢劫。”

“你指的是那些钱?”

“正是。”

“先生,你不会晓得那些钱属于谁的吧?”

艾波比先生扬起眉毛,前额出现了抬头纹,头顶的少许发丝似乎也往后滑动。他惊讶的模样并未超出律师专业容许的程度。

“属于谁?”他重复了问句,“当然是莫瑞尔先生。”

沙发上的康丝坦思·艾顿往后蜷缩,脑中似乎要涌现几个灵光一闪的猜测,也许有个猜测起先让人不解,最后却证实是真的。但她知道她连猜都不用猜。她的心头紧缩,一股暖流从手腕流到肩膀。她想说话,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她突然拉着嗓子说起话来,所有人都回身看她。康丝坦思降低了音量,声音还是有点嘶哑:“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艾顿小姐,是吧?”艾波比说。

“不行,你不能要我闭嘴!”康丝坦思直觉地看着父亲说,然后激动地回望艾波比。“在我们继续谈下去前,我一定得先知道一件事。安东尼总是说他家财万贯。他到底有多少身价?”

“身价?”

“多少钱?”

艾波比先生颇为吃惊。

“时机不一样,生意也大不如前。不过,我想——大约——有6万镑,”艾波比说。

“6——万——镑?”葛汉巡官吸了一大口气。

艾顿法官的脸色苍白如鬼魅,但是只有巴洛注意到。

“莫瑞尔先生,你们一定知道,”此话是否有讽刺之意很难断定,艾波比接着说,“是东尼糖果公司的大老板与总经理,这家公司生产太妃糖、口香糖和各种糖果。莫瑞尔先生担心朋友会取笑他,所以没让人知道这件事。”

律师把下巴往后一收。

“坦白说,我觉得他没有必要这样低调。他(愿他与上帝同在)从出身西西里岛的父亲那儿承继了做生意的天赋。他白手起家,不到4年的时间就拥有了现在的公司。他这么努力当然是有个原因。那些钱,那3000镑是要给艾顿小姐的结婚礼金。”

“结婚礼金,”康丝坦思说。

艾波比的言谈干脆快速,现在转而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口气,还是不带感情,但若是注意听,就会发现其中有重要的意涵。

“他今天到伦敦找我,跟我说了一个奇怪的故事,我至今仍不甚明白。不打紧!他要我今晚到这里展示他的财力证明。‘把钱砸在桌子上’,他是这么说的。”

葛汉巡官吹了声口哨。

“这样?要证明他不是——”

艾波比没回答,勉强的笑容里透着遗憾。

“他还要我向艾顿法官再三保证,他一定会是艾顿小姐的好丈夫。这不是我能说得好的台词,现在也用不上,但我还是告诉你们好了。

“莫瑞尔先生有他的缺点。主要是他的品味不佳——嗯,还有点‘有仇必报’的个性。基本上他这个人,有良心又勤奋上进,而且(我能这么说吗?)深爱着艾顿小姐。他会是像他出身的小资产阶级那样标准的好丈夫,无奈——”

指着莫瑞尔的尸体,艾波比把手提箱朝腿拍了一下,耸了耸肩,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