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页)

“有什么?”

“首先,三卷钞票……”

“知道知道,我们已经看过了,还有呢?”

“一个皮夹,里面有四十几镑的钞票和几张名片。几个9便士和7便士的硬币。一串钥匙。通讯簿。铅笔和钢笔各一支。一把小梳子。一包东尼糖果公司的薄荷口香糖,少了一两片。这就是所有的东西了。”

菲尔博士耳朵听着,但显得不感兴趣。他拿起旋转椅上的椅垫端详。文斯还絮叨着清单,他挪步到棋桌旁,拿起了手枪。他把手枪侧翻对着灯光,细看枪膛下那个小十字标志,他瞥了艾顿法官一眼。

菲尔一放下手枪,法官就说:“你的棋还是下得很糟。”

“是吗?我的表情有那么清楚吗?”

“是的。”

“我的表情说了什么?”

“你的棋还是下得很糟。”

“还有呢?”

艾顿法官回想着,撅起了嘴:“有的。亲爱的菲尔,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我?讨厌你?”

艾顿法官做了个不耐烦的动作:“嗯,也许不是针对我个人。”

“那么,我能大胆请教,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指的是,我的原则让你这样多愁善感的人觉得不舒服。我不会用‘感情’这个字眼来侮辱你的智能,不论是正面或负面的感情。世上再没有比完全以感情为基础的关系更没有价值的事了。”

菲尔博士凝神注意着艾顿。

“你真的这么想?”

“我这个人向来实话实说。”

“嗯哼,嗯,谈到个人的——”

“啊,是的,我了解。我有一个女儿,身为人,我喜欢我的女儿。但这是人的天性,由不得我,就跟我天生有两条胳臂、两条腿是一样的。即使是那种感情——”他睁开了小眼睛——“即使是那种感情,也是有限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菲尔博士叹了口气。“是的,”他说,“我以为你谈的是个人的信念。现在我知道我们只是在‘下棋’。”

艾顿法官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这个有着丑陋蓝色花壁纸的宽阔房间一片寂静,只听见葛汉记录莫瑞尔口袋物品项目的写字声。

菲尔博士无意中拉开了棋桌的抽屉,发现棋子放在一个有滑盖的木盒里,就随手玩起棋子。他摆出国王、主教和骑士,又拾起一个士兵在掌中把玩,他把士兵抛向空中,啪的一声拍掌接住,又抛了一次,第三次时,他没接住,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倒吸了一大口气。

“主啊!”他在嘴里说道。“酒神啊!我古老的帽子啊!”

在书桌写字的葛汉巡官回过了身。

“艾伯特,请艾顿小姐过来,”他说。

康丝坦思一旦上了“法庭”,倒是个相当称职的证人。他的父亲径盯着地板,像是要避免干扰她,但耳朵可竖得老高。

康丝坦思述说她目睹莫瑞尔8点25分从落地窗进了屋子,随后有人开了吊灯,又说当她听见枪声时,她正坐在海边看海,还描述了她后来到了小屋,从窗外窥视屋内情形的经过。

然后谈到了巴洛教她说的那一部分,巴洛凝神屏气。

“我明白了,小姐,”葛汉巡官说,心里虽有诸多怀疑,但显然欣赏康丝坦思的表现。“可是,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今晚你会来这里?”

“来看爹地。”

“你不晓得莫瑞尔先生跟他有约吗?”

她睁大了眼睛:“噢,我不晓得!是这样的,安东尼今天早上去了伦敦。我以为若是他打算回来,回到陶顿一定很晚了。”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葛汉蹙眉,“你借了这辆车。车子抛锚,你步行到小屋来,在路上看见莫瑞尔。为什么你不叫他或让他看见你?”

康丝坦思害羞地垂下眼帘。

“我——这个,我一看到他,就猜到了他为什么来。爹地和他要谈我的事。大概是谈聘金的事,爹地说安东尼真是大方。我不想在这里让大家不好意思。所以决定在外面等一会儿再进来,装做不晓得这回事。”

20分钟后,一切程序都完成了。当地的法医刚好在康丝坦思说完证词时匆匆进门,这位面容疲倦的家庭医师在自己的诊所业务外兼任这项工作。他解释自己要务缠身,所以才这么晚到。他说明了莫瑞尔的死因是一颗小口径的子弹射人头部,让他当场死亡。尔利医师承诺明天一早就会把子弹取出来,把帽子向大家挥一挥,又匆匆离去。

莫瑞尔的尸体被放在一个篮架里。巴洛开车送康丝坦思到陶顿市,艾顿法官表示任何晚上要他待在小屋,都不是问题,今夜也不例外。11点半,整个英格兰西南部都已沉睡之际,菲尔博士和葛汉巡官也回到了通尼许镇。

葛汉让菲尔博士在海滨饭店前下车,菲尔博士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后,这还是头一遭开口:“最后一件事,”他拉着葛汉的胳膊,“你们彻底搜查了整个客厅吗?”

“先生,我们都搜查过了!”

“每个角落缝隙都没放过?”

“每个角落缝隙都没放过。”

“没发现其他东西?”菲尔博士追问。

“博士,没有。可是,”葛汉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如果你不介意,我明天早上打电话给你。我想跟你谈一谈,好吗?”

菲尔博士答应了他,心里头还是不相信没有别的发现。饭店已经熄了灯,星光照耀下,饭店华艳俗丽的外貌像是蒙上了层薄纱。他一步步爬上饭店的台阶时,手杖的金属包头使劲地戳着石阶。他非常坚定地摇了好几次头。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一直咕哝着,就像今晚稍早一样。“不对,不对,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