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就在那个时候,菲罗斯医师开着车过来,差点撞上我们。我跟菲罗斯医师说了这件事,他只说:‘胡扯,把他推下海堤,海浪会打醒他。’然后就走了。杰夫似乎没有受伤,可是,我还是回车上拿了手电筒。等我回到原地,他已经消失了。”

透过雪茄的冉冉烟阵,巡官和菲尔博士同时眯着眼看斐德列克。

“消失了?”巡官说。

“信不信由你,消失了。”

“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刚开始我以为我弄错我放他的地点,我沿着海滩搜寻。后来,我只得把车开到马路的另一边,好让大灯照亮那整个区域。这就是为什么车子会停在反向的车道上。可是我找不到他,黑胡子、滑稽的衣服、染花大手帕等等,他全身上下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他凭空消失了。”

巡官嘟哝着。

“也许你移动他时,他醒了过来,后来就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醉汉会这样的。”

“我也这么想,”巴洛突然感到体内起了一阵寒颤,几乎控制不住他的肌肉和声音。他不能让人发现。他绷紧了身上每一根神经,极力控制住。

“可是,”他补充说道,“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伤。”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伤这个脑筋。”巡官冷酷地说。“杰夫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事。如果我们真要找他,也许会发现他睡在哪一间样品屋里。”

“我希望如此。”

那阵阴影一过,斐德列克又能顺畅呼吸了。

“这,”菲尔博士说,他把雪茄像薄荷糖棒般吸吮着,显得若有所思,“这就交代了另一位人物的行踪。其他的人在哪里呢?艾波比先生大概开着车在乡间绕圈子,迷了路——”

“啊,”葛汉说。

“坦纳特小姐正在来这里见我的路上——”

珍平静地看着菲尔:“希望你们别认为我跟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菲尔博士只是咯咯笑着,摇了摇头。葛汉答道:“才不会,小姐。可是,你可能帮得上忙。昨晚跟菲尔博士一同到小屋且要求进屋的,是你吧?”

“正是我。”

“你那时想告诉我什么事吗?”

“没有,抱歉没有。”

“但是你认识莫瑞尔先生,对吧?毕竟,你曾邀他参加你的派对?”

“情形不是这样的。我邀请的是康丝坦思和她的男朋友,现在的习惯都是这样。派对之前,我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你还晓得莫瑞尔先生什么事吗?”

珍深吸了口烟,把烟吐了出来,香烟放在碟子的边上。

“我知道的,”她答道,“不比菲尔博士知道得多。”

菲尔博士径自轻声笑着,高兴地搓着手,斐德列克·巴洛不明白原因何在。

“好女孩!”菲尔博士说,“好样的!”

“谢啦!”珍嘴里又加上一句,“去你的。”

“好了,”葛汉几乎要发火了,“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我只能说我想知道菲尔博士知道的事。先生,你惹人恼怒的能耐是出了名的。我不介意告诉你现在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你刚开始说你要讨论证据,却拉拉杂杂扯了一堆不重要的细节。你到底要讨论什么证据?”

菲尔博士的语气突然变了。

“既然如此,”他马上说,“我可以马上告诉你,是电话。”

席间一顿沉默。

“你是说,小屋客厅里的电话?”

“是的。话筒缺了一角,扬声震膜从里面破了。请注意,里面。”

葛汉研究着菲尔博士,目光锐利。

“先生,我考虑过这个问题。电话里面的那一部分虽然脆弱,可是我不明白,电话摔在地上怎么就会让扬声震膜破裂?那个部分保护得很好的。”

“不可能的,”菲尔博士说,“不是摔破的。那到底是怎么破的?”他吐了口烟,思索着。“你也许记得,我拆下话筒时,嗅了嗅话筒?”

“是的,我记得。”

“有火药粉,”菲尔博士说,“话筒边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我晓得了。你认为里面扬声震膜是被枪声震破的?”

“那是一个原因,还有开枪时喷出的气体。你记得,我们贡献卓越的文斯引述接线女孩的话,说那一阵声响几乎震碎她的耳膜。”

葛汉思考着菲尔博士的话,仿佛只理解一半的意思。他张了嘴要说话,瞥了珍和斐德列克一眼又吞了回去。他拈起已经熄了一阵子的雪茄,像是要施展魔术般地挥来舞去。

“这一点,”菲尔博士继续说,“我想,这一点是真相的一部分。接下来的推论就很清楚,你们一想就知道。”

“恐怕我不明白,”珍说,“这是说,开枪造成扬声震膜破裂?”

“没错。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正是开枪造成的。”

太阳西斜,阳台这会儿也没有午餐刚开始那么舒服。白日短暂的暖意渐渐散去,正如在座的人对这个案子的热情慢慢降温。

稀稀落落、还未尽兴的周日嬉游者依然零零星星地走在海滨大道上。孩童和狗儿在游人间来回奔跑,有如九柱游戏,球儿在九柱间穿梭。远处的车子映着霞光。能拥有车子的家庭都以此为傲。一位海滨摄影师四处抢快门,希望能有个好收入。一辆卡车停在往沙滩去的阶梯旁,车旁有三个男人正忙着把沙子装进袋子。在那个时候,最后这个景象恐怖丑陋的意涵并未受到像现在这么多的瞩目,当时阳台上的这三位观者完全没多想。(译注:本书写作的时间于1941年,时值二次世界大战,英国常遭德军空袭,需要许多沙包保护防空避难所和建筑物,沙包与空袭、战争有直接的联想。)

沉默了好一阵子,菲尔博士才说话。

“那一部分很清楚,”他说,“其余的部分就很模糊,或者该说头绪纷繁?有些地方很明白,有些地方则很让人不解。”他转过头,神情抑郁。“告诉我,坦纳特小姐,你跟康丝坦思·艾顿小姐很熟吗?”

“可以这么说。”

“她这个人称得上非常诚实吗?”

危险!巴洛坐直了起来。

珍犹豫着,先斜眼瞅了巴洛一眼才正眼看着菲尔博士。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珍说,“若真要追究起来,没有一个人是‘非常’诚实的。不管怎么说,她跟大部分的人一样诚实。”

“我要问的是,她是不是会为了某种幻想而撒谎?为了好玩而撒谎?”

“哦,不是!”

“这就有趣了,”葛汉巡官说,猛力把椅子往旁边移了一下。“先生,你该不是对那位年轻女士的说辞有所怀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