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康涅狄格州,2000年元旦

那天我其实可以不必去的,我知道。

这应该也不是年少无知,说不定我只是好奇。我的意思是,已经拿到钻石了,不是吗?还会有什么大问题?难道是没办法变现?或许吧!但是,这样的话找我有什么用?只要说短时间没钱拿就行了。还是说钱分的比预期少?不过不管怎样,起码这下子我一定能拿到钱,起码他们没骗我。

该死!这些人该不是以为他们必须付钱给我吧?我是说,要能找到我,应该就知道有底特律老大,不是吗?我不只是呼叫器另一头的小鬼而已。说不定他们终于明白,我后面还有一堆人,随时都能把他们灌水泥丢进哈得孙河里。没错,就是这样,不要跟小鬼胡来。就让他们这样想好了。

所以我就这样,上了计程车,过河来到餐厅,在寒冷的元旦早上。给司机的地址还是那家布朗克斯的餐馆。司机一路上在说什么“千禧虫”的事,说那天应该所有的东西都会坏掉,就是两千年的第一天,可是什么都好好的。我在后座一直点头,最后来到餐厅,付钱下车。走进餐厅,那四个新朋友已经到了,这次换成一张比较大的桌子,因为总共有五个人。我走过去,在杰克旁边坐下。大嘴和公牛在对面,四个人看起来都糟得一塌糊涂。

同一个女侍走过来,她好像认得我,我指向“西部蛋卷”这道菜。其他人好像已经吃过了,不过我才不管,要是这时候拖我出来,我一定得吃顿早餐才行。

“问题就是……”大嘴开口了,还穿着同一件纽约喷射机队的外套。

“不要在这里说。”公牛开口。

“我只是要大概讲一下。”

“怎样?你要餐厅里每个人都听到我们昨天做的事?待会儿再说啦!”

我觉得,要他们讲昨天的事,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昨天下午,公牛不在场。我看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有点脑子的家伙。

早餐来了,气氛很紧张,静得出奇。我对于安静的紧张气氛很习惯了,这辈子都是这样。不过大嘴看起来好像去了半条命。他坐着前后晃个不停,眼睛盯着窗外。公牛在旁边看着大嘴,海克和杰克看起来像是要吐了。

等我吃完,大嘴丢了钱在桌上,让大家离开。他负责开车,这次公牛坐前面,海克和杰克在旁边等,想看我要不要上车。

“来吧!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讲。”大嘴对我说,“问题可以解决的,真的!你还想要分到钱吧?”

我上了车,海克和杰克各自从两边开门,这下子把我夹在中间。虽然这没什么,可是我已经后悔来这一趟了。

大嘴开车上路,几分钟后就开上九十五号公路。往东走,是去康涅狄格州。我拍拍大嘴的椅背,举起两手,搞什么?

“好啦,事情是这样的。”大嘴说,“偷来的东西是假货,连苏联钻都不是,全是垃圾。我认识的专家酒醒了以后,不到三秒就发现了。”

公牛说:“没道理啊!这家伙是买卖钻石的,为什么会在保险箱里放假货?”

大嘴接腔:“所以我们就想……”

公牛插嘴:“所以我就想……和我昨天跟这群笨蛋说的一样,那房子里可能还有另一个保险箱,更难开的一个,真货就放在里面。这样你懂了吧?”

这我得想一下。不过这很合理,公牛说得对。那保险箱的位置也太明显了,平常第一个找的就是那里,太简单了。况且连锁都没锁,不过这一点他们不知道。转动把手门就开了,里面还放了黑丝绒袋子装着……

天杀的,我怎么没想到,明明就是防盗措施嘛!真是聪明,这样一来,其他地方没顾好都可以原谅了。

“所以我们就想……”大嘴说,“如果你不介意再去一次……”

难道他们现在能让我下车?

可是同一个地方怎能作案两次?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说不定昨天根本不算。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对吧?

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真是狗屁。

我们就这样回到康涅狄格州的那幢房子。有时候,一定要吃亏才会学乖。



这次在房子后面停车,就是同一个游乐场旁边。今天看起来还是没人,我是说,公牛也许是对的,屋主昨天不在,今天也还没回来。

这次没人留在车边把风,没时间了,不过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于是五个人沿着树林来到屋子后面。同一扇窗户还是没锁,公牛打开窗户,大嘴先爬进去。接着是我,我以为有人会在外面把风,这是很基本的,不是吗?我那时候就应该料到会这样了。不过当时我只想找出另一个保险箱,这样才能把东西拿到手,然后离开那里。

我知道保险箱应该不在书房。我走在前面上楼,这种房子有那种巨大的楼梯在前厅,上面还吊着巨型水晶灯。不过没时间欣赏了,我来到走廊,每个房间都探头进去看。卧室、卧室、卧室、浴室。每间都像博物馆的房间一样,好像都没人住过。最后总算来到主卧室,我直接走到更衣室里,把衣服推开,小心检查墙壁,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我退出房间,看到大嘴每幅画都掀开来检查。我知道他也没找到,这样是不可能找到的。要是假的就藏在画框后面,真货就不会也这样了。

大嘴看起来越来越焦虑,最后居然开始移动家具,来到一张化妆台前面,起码把五十个瓶子扫在硬木地板上,大概全摔破了。用不到几秒钟,房里马上充满香水味,大概是价值几千块的高级货。

“该死的东西到底在哪?”他说,“如果你是有钱的犹太人,东西会藏在哪里?”

大嘴越紧张,我就越镇定。我来到书桌前翻过信封,拿起五六个递给大嘴。

“什么?什么鬼东西?”

我指指信封上的名字:罗伯·A. 沃德。

“他姓沃德,好啦!又怎样?”

他总算懂了。

“噢,那又怎样?就算不是犹太人好了,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好啦,抱歉,这不是有钱的犹太混账,是有钱的普通混账又怎样?你高兴了吧?到底要不要帮我找那个该死的保险箱?”

我指指大床,下面铺着波斯地毯,房里唯一的地毯。

“怎样?钻石在床垫下面?你开玩笑!”

我拉起地毯一角,等他过来拉另一角。两人一起,用力一拉,地毯和床就在硬木地板上往旁边滑去,我们继续拉,最后走过去看刚刚露出来的地方。

就在那里!要是想把最珍贵的东西藏好,不管会不会时时想到,一定会把东西藏在睡觉的地方下面。

地板上有个嵌进去的把手,上面还挂着铁环,好像老式的活门。我拉着铁环打开,保险箱上面的木门是圆形的,大概只有六寸见方。看到箱子埋在地板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透不过气,好像幽闭恐惧症发作。到今天,我还是觉得保险箱应该乖乖站着,整个要能看得清清楚楚,手要能摸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