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第2/5页)

“在随后的三小时里,马库斯·德让克一直焦虑地反复思考自己的噩梦。火车停靠在比格布瑞治村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阳光强烈,火车车厢里变得有些燥热。他打开了一扇窗户,然后靠在了上面。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比格布瑞治火车站,站台上有几个迎接火车的村民。突然,他的身子僵住了,因为他看到站台上站着一对夫妇: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她的丈夫是一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男人。那个男人头顶上没剩下几根头发,还有一个酒糟鼻子……

“马库斯·德让克惊呆了,他屏住了呼吸——那个男人和他的梦中的凶手长得一模一样!

“火车的车轮吱嘎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马库斯·德让克朝着那个男人大喊大叫,然后飞快地冲下火车,跑到站台上抓住了他。他厉声地指控那个男人犯下了可怕的谋杀罪行,他们的身边很快围上了一小圈看热闹的人。马库斯·德让克过于激动,话都说不利落了,不过他还是把他的噩梦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刻反驳,他努力地克制着怒气。那人身材健壮,体重至少是柔弱的马库斯·德让克先生的两倍,肯定能够一拳把马库斯·德让克打倒在地。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指控者信誓旦旦,那个男人犹豫着没有出手。这个时候,村子里的警长赶到了。警长出现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马库斯·德让克并没有上车,他的言语越来越恶毒,以至于警长被迫命令他冷静下来。最后,主要当事人都被带到了警长的办公室里,他们在那里继续辩论。

“‘被告’叫做哈利·弗瑞德曼,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他。他是一名锁匠,晚上大都在酒吧里消磨时光。他喜欢在那里玩扑克赌钱,有输有赢。哈利·弗瑞德曼是一个非常暴躁的人,尤其是喝过酒之后——而且经常醉醺醺的。不过,他并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多是在酒吧里和别人发生争吵,当然也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极端粗鲁的人,但并不是一个杀人犯。哈利·弗瑞德曼也在亢奋地为自己辩护,他声称马库斯·德让克的指控毫无道理。他向警长发牢骚,抱怨说司法制度不应该受陌生人胡言乱语的左右。这个疯子怎么敢做出这样可怕的指控!他,哈利·弗瑞德曼,是一个诚实的公民,还是一个家庭中的好父亲!他带着家人到火车站去迎接他的大儿子,这不是一个好父亲的表现吗?

“让警长感到疑惑的正是这一点,他没有想到哈利·弗瑞德曼会如此关心他的家人——这可不是哈利惯常的风格。他的妻子苏珊娜是一个有着橙黄色头发的漂亮女人,但是总是一副凄惨悲伤的表情——表明她已经彻底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警长一直在暗中慨叹,苏珊娜为什么如此死心塌地,为什么不带上两个孩子,摆脱那个残暴的丈夫,他曾经好几次看到苏珊娜情绪低落,眼圈发青。有时她的脸上还有肿块,很显然是她的丈夫从酒吧回到家里之后怒气冲天、乱发脾气的结果。弗瑞德曼夫妇有两个孩子:乔纳坦只有八岁,和父母住在一起,彼得是大儿子,他们当天早晨去车站就是为了接彼得,但是没有见到彼得的影子。彼得已经成年了,他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办事员的工作。不过,他和父亲合不来,而且矛盾由来已久。他有时候会利用周末回到比格布瑞治村探望家人,但是他纯粹是为了看母亲和弟弟。

“警长询问哈利·弗瑞德曼是否认识老本尼。哈利的态度有些犹豫,这引起了警长的怀疑。最后,哈利·弗瑞德曼承认遇到过本尼几次——在酒吧里的牌桌上。当然了,考虑到哈利·弗瑞德曼处于被指控谋杀的处境,这种表现也算正常。不过,警长的疑虑还是越来越强烈,而且那位马库斯·德让克一口咬定哈利·弗瑞德曼就是凶手。马库斯发誓说从来没有见过哈利·弗瑞德曼;另外,哈利也声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从皮克博格来的陌生人。

“过了正午,警长下定决心,打算拜访一下老本尼。他找来了他的副手。一刻钟之后,两个人准备好马匹,出发了。老单身汉住在斯特令村———个很小的村了。

“从比格布瑞治到斯特令村,如果坐火车只需要半小时。但是下一趟火车深夜才会经过比格布瑞治。在通往斯特令村的半路上就是峡谷和横跨峡谷的木质铁路桥。马匹无法顺着铁轨过桥,所以两位警务人员被迫顺着一条尘土飞扬的、陡峭的道路绕过小山。这一段路漫长而艰难,而且那天酷热难当。直到下午五点,两个人才赶到了斯特令村。他们疲惫不堪,口干舌燥。

“小小的村庄里空荡荡的,似乎被酷热的天气彻底压垮了。当警长走进老本尼的小木屋的时候,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马库斯·德让克所描绘的生动场景仍然存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几秒钟之后,那个场景竟然变成了现实,呈现在他的眼前:老本尼瘫倒在地上,天灵盖上是一个可怕的切口。在老本尼的身后是一把掀翻的椅子,还有凶器——斧刃上还沾着血迹。血迹已经干了,而且尸体僵硬,警长由此判断凶案已经发生了好几个小时。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两个人在死者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清晰的痕迹,很像是有人用脚踩在上面以便拔出斧头——完全符合证人所做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描述。他们瞠目结舌,马库斯·德让克所看到的不可思议的幻象是真的!

“在旁边的厨房里,他们迅速发现了作案的动机:在地上有一个摔碎的木头盒子。老本尼很可能把他的积蓄藏在了盒子里面。据说老本尼曾经在山里找到了一点儿金子,然后把财宝都藏在了家里。而且他在赌钱方面也很在行,必定有一些积蓄。两个人又回到了尸体旁边,他们发现地上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就在尸体的右耳朵下面。那是一枚很古老的硬币,上面铸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背面还镌刻着一个横幅——‘E pluribus unum①’。但是,真正让警长感兴趣的是硬币的状态。硬币磨损得很严重,而且中间被穿了一个洞。警长的嘴边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他觉得他认识这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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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为“合众为一”,美国早期贵金属钱币上都有这条国训。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警长官再次邀请哈利·弗瑞德曼到他的办公室里,副警长也在场。这一次,谈话的气氛变了,成了正式的盘问。警长上午的时候见到过哈利·弗瑞德曼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哈利的大儿子彼得已经回来了。哈利说了几句平静而和善的话。警长不为所动,因为哈利很少彬彬有礼,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与此同时,调查工作取得了进展。在老本尼小木屋的旁边有一条小路,警方在小路上找到了一件匆匆埋起来的衬衣。衬衣上沾有血迹,而且很明显是最近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