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物归原主(第5/6页)

其实就是为了“胜过”他的一个对头——某位热衷名画的议员,他没完没了的唠叨让我不胜其烦。更要命的是,唠叨完了之后,他终于发出了令我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的那个邀请。

“我说你应该看看这幅画,就在隔壁房里。这边请。”

“画不是已经收好了吗?”我赶忙问道。

“只是上了锁,用钥匙开开就可以了。”

“还是不麻烦了吧。”我竭力劝阻。

“一点儿也不麻烦!”他说,“请吧。”

我忽然意识到,再推三阻四的话,一会儿等他发现了什么就该怀疑我了。于是我没再推辞,跟着他走进卧室,任由他向我尽情展示立在角落里的那个装地图的铁盒子。他开始夸耀自己是如何高明,选了这么个绝对不会惹来怀疑的容器,还用了万无一失的丘伯保险锁。当时我不禁想,他这番夸耀大概永远也不会结束了。终于,过了无限长的时间之后,他把钥匙插进了锁眼。保险锁发出了“咔嗒”的一声,我的脉搏都停住了。

“天哪!”我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叹。

那幅画还在,就卷在那些地图中间!

“我就知道你会大受震撼的。”克拉格斯把画拿出来,展开来给我看,“了不起吧?想不到这是两百三十年前的古画吧?可它的确是,我告诉你!想想老约翰逊看到这幅画之后的脸色,那可真是一种享受啊,这个家伙再也不敢拿着他的画四处招摇了。这一幅的价值,顶得上整个昆士兰殖民地全部的画。它值五万英镑啊,伙计,而我只花了五千!”

他用手戳着我的胸口,似乎想从我这儿得到更多的信心。我的表情显然很中他的意,他开始搓起手来。

“连你都是这个反应,”他吃吃地笑着,“那老约翰逊呢?该飞奔出去,拿自己那些画当绞刑架把自己吊起来了吧,但愿如此!”

天知道我最后都说了些什么。我一开始的沉默是因为一下子得到了解脱,接下来的沉默则是另有起因。我陷入了另一种让我张口结舌的混乱思绪之中。拉菲兹失手了,拉菲兹失手了!难道我就不能成功吗?太迟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再见,”在把画卷回去之前,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到布里斯班后再见。”

他盖上了盒子,我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在这里就开这最后一次了。”他把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放回了口袋里,“一上船我就把它直接送进船上的保险库。”

最后一次!真希望我能直接把他打发回澳大利亚,让他那珍贵的地图盒子里只留下那些合法的东西!真希望在拉菲兹失手的时候我能成功!

我们回到了另一间屋子里。他后来又讲了多久,讲了什么,我现在已经毫无概念了。那一个小时我们改喝掺苏打水威士忌,我的几乎没怎么动过,他倒是喝了不少。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慌里慌张地告辞离去。前往埃舍尔的最后一班火车十一点五十开,从滑铁卢车站始发。

我乘双轮马车回了家,三十分钟之后又回到了饭店里。我走上楼,发现走廊里是空的。我在客厅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听到里头有呼噜声,然后就轻轻地进了屋,用的是这位先生自己的房门钥匙——在此之前,我没费什么力气就顺手拿走了它。

克拉格斯一动不动,他身子瘫在沙发上,睡得很沉。不过,对我来说还不够沉。我把带来的氯仿弄到手帕上,轻轻地覆在他嘴上。两三下鼾声之后,这家伙就成了一头死猪。

我拿开手帕,从他口袋里掏出了盒子的钥匙。

不到五分钟之后,我把钥匙放回了原处,而那幅画已经藏在了我的长披风下面,就裹在我的身上。走之前,我还喝了点掺苏打水的威士忌。

我毫不费力就赶上了火车,太容易了,结果是我只好在头等吸烟舱里打了十分钟的战,恐惧地听着月台上的每一个脚步声。这种没来由的恐惧一直持续到火车启动。最后,我终于坐定在座位上,点上了一支烟,滑铁卢车站的灯光在我身后慢慢退去。

车上有些人是刚从剧院里出来的。即便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他们的谈话。他们对刚刚看的那场戏很失望,是最近上演的萨伏伊歌剧【6】。他们满怀憧憬地聊着以往看《国王陛下的围嘴》和《忍耐》的好时光。其中一个哼了一段曲子,于是他们开始争论这段曲子是出自《忍耐》还是《日本天皇》。到撒比顿站他们就都下了,我独自坐在车厢里,带着胜利的喜悦,度过了令人心醉神迷的几分钟。想想吧,拉菲兹都失了手的事情却让我办成了!

在我们的历次冒险中,这是我第一次扮演主导角色。对我来说,这也是历次冒险中最不丢脸的一次。事后我的良心没有受到什么折磨,说白了,我不过是抢了一个强盗的东西而已。而且,这是我自己独力完成的——就凭一己之力!

我想像着拉菲兹的反应,想像着他的惊奇,他的喜悦。将来,他应该会多予我几分重视;将来,会与现在有所不同。我们每人有了两千英镑——足够我们重新开始、诚实做人了——这全是我的功劳!

到了埃舍尔站,我兴高采烈地跳下火车,搭上了等在桥底下的晚班出租马车。在一种绝妙的兴奋状态下,我看到了布鲁姆城堡,底下那一层还亮着灯。走上台阶之后,我看到前门还敞开着。

“我猜就是你,”拉菲兹快活地说道,“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给你准备了一个床位。伯纳德爵士一直没睡,等着跟你握手呢。”

他的情绪很是愉快,这让我很失望。不过我了解这个人,他这种人,在最黑暗的时候也要装出最灿烂的笑容。现在我对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不会被表面现象欺骗了。

“我得手了!”我凑到他耳朵跟前大声嚷道,“我得手了!”

“得什么手了?”他退后一步,问道。

“那幅画!”

“什么?”

“那幅画。他把画给我看了。当时我发现,你没拿到画就被迫走了,于是决定去把它弄到手。就在这里。”

“让我看看。”拉菲兹冷冷地说道。

我脱下披风,把卷在身上的画展开来。正当此时,一位脏兮兮的老先生出现在了客厅里。他站在当地,挑起眉毛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