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凯因的身世

挖掘地,欧姆达瓦沙漠,约旦

2006年7月15日,星期六,中午12:34

“一杯‘白俄罗斯’,谢谢。”

“你让我惊奇呢,奥蒂罗小姐。我还以为你会喝一杯‘曼哈顿’[1],一些更时髦的或者更后现代的。”雷蒙德·凯因微笑着说,“我来自己兑酒,谢谢,雅各。”

“你肯定吗?”罗素问,似乎让老人单独和安德莉亚在一起不是很高兴。

“放松点儿,雅各,我不会跳到奥蒂罗小姐身上去。除非她想。”

安德莉亚发现自己脸红了,像个学生。亿万富翁调酒的时候,她开始看着周围的一切。三分钟前,当罗素来到医务室接她的时候,她很紧张,手都直哆嗦。她花了几个小时整理修改她要提的问题,她撕掉五页草稿,把它们扔进纸篓。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她不能只问些一般问题。

当她走进凯因的帐篷,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帐篷被分成两间。一间好像是休息室,也是罗素工作的地方,那里有桌子,手提电脑,还有,正如安德莉亚怀疑的:那里还有一台短波收音机。

所以你们使用这个和“比蒙号”联系……还以为和我们一样你们也无法和外界联络呢。

右边有一道薄薄的帘子隔开,是凯因的房间。也证明他和助手共处一室。

真想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他那“都市玉男”的形象还有他自以为是的态度,总觉得罗素不能全信。也许我在采访中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安德莉亚穿过帘子,立刻闻到一股檀香木的香味。这里有一张简便的床——当然肯定比医务室里的床垫舒服多了——床占了屋子的一半。一个小型盥洗室,和大家共用的一样,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没有一张纸。也没有电脑。还有一个小酒吧,两把椅子是这里唯一的家具。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一摞书堆得很高,快赶上安德莉亚的高度了,如果走得太近,随时有翻了的危险。她刚想看看都是什么书,这时凯因走进来。

近距离看凯因,他似乎比安德莉亚第一次在船上瞟到他时高,五英尺七英寸的样子,他身上的肌肉有些萎缩,白头发,白衣服,光着脚。整体看来,他仍然显得很年轻,直到你走近看他的眼睛才看出老态。他的眼睛像两只蓝色的洞,被两个充满皱褶的袋子裹着,暴露了他的年龄。

他没有伸出手来,安德莉亚的手停在半空,他笑了一下,似乎在抱歉。罗素已经告诉过安德莉亚,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试图碰到凯因先生,但是安德莉亚不试一下她还是不信。不管怎么说,这样会给她一些机会。这个亿万富翁在递给安德莉亚鸡尾酒的时候,显然有些不自然,凭安德莉亚职业记者的训练素质,让她当然不会放弃喝一杯的,不管一天中什么时间,她都会随时喝点什么。

“从一个人喝什么,你可以看出这个人很多东西。”凯因说,递给安德莉亚杯子。他的手指放在杯子上端,让安德莉亚有足够的地方可以从下面接过去而不会碰到他自己。

“是吗?那么一杯白俄罗斯说明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安德莉亚一边问,一边坐下喝了一口。

“让我想想……一杯甜甜的混合物,很多伏特加,还有咖啡,奶油,这告诉我说你很爱喝酒,而且你可以控制你的酒量,你已经花了很多精力想找出你最爱什么,你对环境很在意,并且你很喜欢命令别人。”

“太棒了,”安德莉亚不屑地说,这是她对自己不是很有自信的时候的最好抵抗方式。“你知道吗,我肯定你已经在这之前调查过我,所以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在一般的小酒吧找不到一瓶新鲜的奶油,更别说一个慈善家亿万富翁的家里了,你很少有访客,尤其是在约旦中部,而我看到你在喝威士忌加水。”

“现在轮到我吃惊了。”凯因说,他喝酒的时候背对着安德莉亚。

“真理和谬误最接近的时候,我们的心理就平衡了,凯因先生。”

亿万富翁转过身,看着安德莉亚皱了皱眉,但是没出声。

“我想说的是,你是在测试我,而我给了你一个你希望的答案。”安德莉亚继续说,“现在请告诉我,为什么给我这个采访你的便利?”

凯因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避开安德莉亚的目光。

“这是我们的协定啊。”

“哦,我想我问错了问题,我是说,为什么是我呢?”

“哦,这是一个富人,一个施予者的诅咒。每个人都想知道他背后隐藏的动机。每个人都有一个计划,尤其当他是个犹太人的时候。”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女士,恐怕你要想想你要什么答案:是单回答你呢,还是对所有人的回答?”

安德莉亚咬了咬下唇,她生自己的气。这个老家伙比她想的要难对付。

他在挑衅,但丝毫没有着急。好吧,老家伙,我就陪着你。我要打开心扉接受你整个故事,然后在你根本想不到的时候,找出我要的答案。我会深挖到底,即便揪出你的舌头也要得到。

“您不是在吃药吗,怎么还能喝酒?”安德莉亚说,她的语气故意带着攻击性。

“我想你也判断出,我吃药是因为我的广场恐惧症。”凯因说,“是的,我吃药是因为我的焦虑,我是不该喝酒。但是我不管。当我曾祖父八十岁的时候,他可不愿意当个不给朋友买酒喝的人。奥蒂罗小姐,如果我用了什么土语你不明白就请打断我。”

“那样的话可能我老要打断您了,我什么土语都不知道。”

“随便。我的曾祖父总是喝酒,我祖父总说:‘你得悠着点。’可他总是说:‘滚开,我已经八十岁了,我想喝就喝。谁也管不着。’他死的时候九十岁,是一头驴踢到了他的内脏。”

安德莉亚大笑起来。凯因在说到自己祖先的时候,声音变了,就像讲故事似的,故意用不同的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