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六场(第2/3页)

墨菲太太哼了一声,抬起她那长满脓包的下巴。“巡官,如果你不是警察,我听到这句话真会敲破你的脑袋瓜。我可以告诉你,当然没有。这是个高尚的住所,随便哪个人都知道;我一直叮嘱我的房客,这里最重要的一项规矩是,‘严禁女客进入’,我对他们说得可是很清楚的。在墨菲太太的屋子里,绝不容许有那些丢人现眼的猴子把戏。”

“嗯,”萨姆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没有女人来过⋯⋯亲戚呢?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到这儿看他?”

“说到这个,”墨菲太太机灵地回答,“我当然不能禁止人家有姐妹,因此,我的房客当然也会有姐妹找来,也有姑姑姨妈或表姐妹之类的,但伍德从来没有过。你知道,我一直把伍德先生当作我最标准的房客,他在这里整整住了五年,从不惹麻烦,那么安静,那么礼貌,真是一位绅士。据我所知,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但我们也不常看到他,他在纽约的电车上工作,上的是从中午到晚上的班;而且,我们这里不供应三餐——房客得出去吃——所以我也不知道伍德是怎么吃饭的。但这个可怜的家伙,我敢这样说——他准时交房租,不制造麻烦,也没喝醉过——安静得好像没这个人一样,我——”

但萨姆并没听下去,他站起身来,让厚实的背对着墨菲太太。墨菲太太一句话没讲完就停了下来,那双蛙眼眨巴眨巴地瞪了萨姆的背影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走出了房间。

“老巫婆一个,”门柱旁的探员咒骂道,“当然都是姐姐姑姑阿姨才能来,这一套看多了。”他淫邪地哧哧笑起来。

但萨姆完全没理会这些事,他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试着用脚来感觉地毯下的情况,忽然,在靠近地毯边缘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鼓起,吸引了萨姆的目光。他掀开地毯,发现这是由翘起来的木板造成的。接着,他又走到床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毅然跪了下去爬到床下,像瞎子一样用两手摸索着。探员见状急急地说:“嘿!长官——我来。”

但萨姆没理他,自顾在床底地毯上仔细摸索。探员也跟着以腹部贴着地面匍匐爬进去,一边用一个小手电筒扫射着幽暗的床底。萨姆得意地低呼:“在这里!”探员扯开一角地毯,萨姆扑上去抱住一本黄皮的小本子,然后两人一身灰地从床底退了出来,屏着呼吸用力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长官,是银行存折吧?”

萨姆没回答——他急急地翻着小本子,里面详细列着几年来每一笔存入储蓄户头的金额,没有任何提款的记录,而每一笔存款都不超过十元,大部分是五元。统计栏显示的金额是九百四十五元六十三分。存折中还夹着一张折起来的五元钞票,很显然伍德正打算存入,却因被谋杀而来不及办理。

萨姆把存折放入口袋,转身对探员说:“你值班到几点?”

“八点整,会有人来接班。”

“我跟你说,”萨姆阴沉地说,“明天下午两点半打电话到总局找我,记得提醒我一声,有项特别的任务要由你负责,知道吗?”

“知道了,明天下午两点半打电话到总局,我一定照办。”

萨姆离开房间,下了楼梯——每踩一级都好像有小猪在发出惨叫声——出了房子的大门。墨菲太太正使劲地扫着门廊;尘土飞扬中,她用长满脓包的红鼻子哼了一声,给萨姆让了路。

萨姆走上人行道,看了看存折封面上的信息,然后环顾四周,大概地判断一下方向,随即穿过波瓦德路往南走去。走过三个街区后,他看到了那栋建筑——一家大理石门廊的小银行。萨姆走进去,挑了标示着“S-Z”的窗口,负责的是位老先生,抬起眼睛招呼他。

“你是专门负责这个窗口的人员吗?”萨姆问。

“是的,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你可能从报上知道了,住在这附近的一个叫查尔斯·伍德的电车售票员被谋杀了。”——老先生立刻点头表示知情——“我是河对岸凶案组的萨姆巡官,负责调查这起案子。”

“噢!”老先生的反应挺快,“伍德是我们的客户,巡官,你是为这个来的吧,我今早看到报上登了他的照片。”

萨姆从口袋中拿出伍德的存折。“那么,呃——”他看了看窗口标出的服务人员的姓名,“亚希利先生,你负责这窗口多久了?”

“整整八年。”

“伍德的存款通常由你经手处理吗?”

“是的,先生。”

“从存折上的记录看,他每星期来存一次钱——不一定固定在星期几。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来这里存款的情形?”

“巡官,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像你说的,在我的记忆里,伍德先生每个星期一定来一次,而且差不多在同一个时候来——下午一点半到两点这段时间——我看了报上的报道才知道他都是上班前顺路过来的。”

萨姆皱着眉头。“在你的记忆里,他都是自己来存钱的吗?我最想弄清这点。他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完全没有别人陪过他的印象。”

“谢谢你,打扰了。”

萨姆离开银行,又走回波瓦德路墨菲太太公寓的附近。和牛奶店隔着三个门面的是一家文具行,萨姆走了进去。

睡眼惺忪的老板打着哈欠迎上来。

“你认识住在这条街上墨菲太太那儿的查尔斯·伍德吗?就是那个昨晚被谋杀在渡轮上的查尔斯·伍德。”

老板一下子有了精神,“噢,当然认识!他是我的老主顾,常常到这儿来买雪茄和纸张。”

“他买哪种雪茄?”

“克雷姆牌,或孟加拉皇家牌,最常买这两种。”

“差不多多久会来一次?”

“几乎每天中午过后都会来——上班前。”

“几乎每天,嗯?见过有人和他一起吗?”

“噢,没有,他总是一个人。”

“文具也是在你这儿买的吧?”

“是啊,隔很长一阵才买一次。墨水,还有一些纸张。”

萨姆开始扣上衣的扣子。“他来这个地方多久了?”

老板抓着他凌乱的白发。“我估计有四五年吧。我说,你是新闻记者,对吧?”

萨姆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在人行道上停下脚步。他瞧见不远处有家成衣店,便走过去查问了一番,发现很长一段时日里,伍德只去买过几次衣服,而且都是一个人去的。

萨姆的眉头越皱越紧,接着他探问了附近的洗衣店、修鞋铺、鞋店、餐馆和药店,这些店里的人都只记得,这几年来伍德偶尔上门,都是单独一个人——去餐馆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