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Hide And Seek

表面上看,所有的人都做得很好,而且他们互不相让,希望做得更好。每个人都在身态娇媚地晾晒盈余的粮食。

有人在敲门。敲门人很懂礼节,使用的是陈旧的黄铜门环——他从没清洗过那门环。雷布思睁开眼,看到阳光静静地泻进起居室里,接着就听到一声唱片播放完时的咔嚓声。昨天晚上他睡在椅子上,连衣服都没脱。他卧室的床垫都可以拿去卖了,但是有谁会买没有床架的床垫?

来人一遍遍不断地敲着门,节奏并不急促,在耐心地等着雷布思的回应。雷布思此时还是睡眼蒙眬,他把衬衫塞进裤子里,从起居室向房门走去。他感觉还不错,脖颈并没有僵硬和紧绷的感觉,如果再洗一下脸,刮刮胡子,就会看上去很精神了。

正当福尔摩斯又要敲门时,他把门打开了。

“布莱恩。”雷布思的声音中透露着由衷的喜悦。

“早安!介意我进来吗?”

“毫不介意!内尔还好吗?”

“我今早打过电话,他们说她昨晚睡得不错!”

他们一起向厨房方向走去,雷布思走在前面。房子里到处弥漫着啤酒和香烟的味道,福尔摩斯早就料到了——典型的光棍生活。实际上,房子要比他想象的干净得多,家具也有一些品味。屋子里有很多书,但雷布思给人的印象不像个爱读书的人。但是有一点,有些书看上去还从未被读过。买书时,是想着在下雨的无聊的周末去读的,但这样的周末从未有过。

雷布思指了指茶壶和橱柜。

“你泡点咖啡,好吗?我去冲个澡。”

“好的。”福尔摩斯想,或许可以等一会儿再告诉他新消息,至少得等雷布思彻底清醒了。他想找速溶咖啡,但没找到,而在其中一个橱柜里找到了一包真空包装的咖啡粉——已经过期好几个月了。他打开包装,舀了几勺放进盛满沸水的壶里。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透过水流声可以听到微弱的晶体管收音机播放的声音,里面有人声,好像是某个脱口秀节目。

在雷布思洗澡的时候,福尔摩斯借机参观了一下他的房子。起居室很大,高高的天花板上饰有檐口。福尔摩斯突然感到一丝嫉妒,他一直想买一套这样的房子,却买不起。他分别在复活节路和佐治路周围,在希伯尼安队和哈茨队的足球场附近都找过房子,这两个社区的房子他都买得起,而且能买下一栋三居室的公寓。但是屋子很小,而且房子的地段也不好。他不是一个虚荣的人,是的,一点也不虚荣。他想住在新城,住在马奇蒙特的迪恩村,也就是此地。这里有很多有格调的咖啡店,经常有学生一起探讨深奥的哲学问题。

他把唱针从唱片上抬起来,并没有过分小心翼翼。唱片很陈旧,是某个爵士乐组合的专辑,他找了找唱片套,但没找到。此时浴室里的声音停止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回到厨房,在餐具抽屉里找到一个滤茶器,这样他就可以以此来掩盖这段时间的行为,而此刻他正在把咖啡倒进两个杯子里。雷布思走进来了,身上还裹着浴巾,正在用一块小毛巾擦头发。他看上去需要减肥了,或者需要多锻炼。他胸膛的肉已经开始下垂,肤色苍白如死尸一般。他端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大口。

“嗯……原汁原味的咖啡。”

“我在橱柜里找到的,但是没有牛奶。”

“没关系,这就很好。你说你是在橱柜里找到的?你有成为侦探的潜质。我去穿件衣服。”他又离开了,但这次只用了两分钟。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但没熨过。福尔摩斯注意到厨房里有洗衣机用的管子,但没有洗衣机。雷布思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妻子搬出去时把洗衣机带走了。她带走了很多东西,所以屋里看上去空荡荡的。”

“并没有显得很空荡,看上去很规整。”

雷布思笑了笑,说道:“我们去起居室吧。”

雷布思示意福尔摩斯就座,然后自己也坐下,他昨晚睡的椅子还有温度。“我知道你已经参观过这里了。”

福尔摩斯很惊讶,顿时不知所措。他想起来了,他动过唱片上的唱针。

“是的。”他说。

“这正是我想看到的,”雷布思说,“不错,我们要把你锻造成一个侦探,布莱恩。”

福尔摩斯不知道雷布思是在恭维他还是在暗讽他,他没有太在意。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可能想知道。”他说。

“我已经知道了,”雷布思说,“抱歉破坏了你的意外之喜。我昨晚在警局待到很晚,有人已经告诉我了。”

“昨晚?”福尔摩斯很迷惑,“但他们今天早晨才发现的尸体。”

“尸体?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是的,自杀的。”

“老天啊,可怜的吉尔。”

“吉尔?”

“吉尔·坦普勒,她原本要跟他一起出去。”

“坦普勒探长?”福尔摩斯吃了一惊,“我还以为她和那个DJ住在一起。”

现在雷布思感到困惑了,问道:“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福尔摩斯说。那个惊喜仍被完整地保存着,他着实舒了一口气。

“那我们说的是谁?”雷布思问,心里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谁自杀了?”

“詹姆斯·卡鲁。”

“卡鲁?”

“是的,今早在他的公寓内发现的,很明显是过量致死。”

“什么过量?”

“我不知道,某种药丸。”

雷布思感到很震惊,脑子里浮起了那天在山顶上卡鲁脸上的神情。

“该死的,”他说,“我还想同他谈谈呢。”

“我在想……”福尔摩斯说。

“什么?”

“我想你还没问过他给我弄套公寓的事吧?”

“没有,”雷布思说,“我没有机会。”

“我只是开个玩笑,”福尔摩斯说,他意识到雷布思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了,“他是你的朋友吗?我是说,我知道你同他共进过午餐,但我没意识到——”

“他有留下什么便条吗?”

“不知道。”

“嗯,那么谁会知道呢?”

福尔摩斯想了想,说:“我想麦考尔警长当时在现场。”

“是的,我们走。”雷布思突然站了起来。

“咖啡怎么办?”

“去他妈的咖啡,我要见托尼·麦考尔。”

“卡勒姆·麦卡勒姆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说,他慢慢站起身。

“你的意思是你没听说过他的事?”福尔摩斯摇摇头,“我路上给你讲。”

雷布思动身了,他抓上一件外套,拿出钥匙锁上了前门。福尔摩斯还在想雷布思所说的秘密。卡勒姆·麦卡勒姆做了什么?天啊,他讨厌别人闭口不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