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天(第2/12页)

“头疼?”很难讲斯塔豪维的英语是不是力不从心。

“我是说这么有名的异端分子住在爱丁堡,是不是让你们很头疼?”克拉克又以通俗易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问题。

“一点都不觉得。”

“你们想让他待在这里吗?”克拉克假装在猜测。“领事馆有没有什么派别之分啊?总是有人说他都快得诺贝尔奖了……这一点是不是让你们对他很不满意呢?”

“在当今俄国,诺贝尔奖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托多罗夫先生最近举办了好几次公开演出……你有没有碰巧见到他呢?”

“我还有别的应酬呢。”

“领事馆有没有人——”

这时,斯塔豪维觉得有必要打断她的话了。“我觉得你问的这些问题对调查没什么帮助。事实上,你倒像是在用障眼法。我们愿不愿意把托多罗夫先生的尸体带回国并不重要。他是在你们这个城市遇害的。爱丁堡到处都存在种族、教条主义,这是它本身的问题——波兰的工作人员也在这里遇到过袭击。就连穿错球服也会被看作一种挑衅。”

雷布思看了看克拉克,“谈到障眼法……”

“我说的是实话。”斯塔豪维的声音开始颤抖,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探长,我们领事馆只是想跟进这起案子的最新进展。这样,莫斯科方面知道你们作调查时非常严谨公正就放心了。他们也好向你们政府表达我们的满意态度。”

雷布思和克拉克似乎在思量他刚才说的这番话。雷布思张开双臂,双手插进口袋里。

“我老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他平静地说,“托多罗夫先生有可能是被嫉恨他的人害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住在爱丁堡的俄国社区成员。我想你们领事馆肯定有在这里工作或生活的俄国人名单吧。”

“探长,依我看,亚历山大·托多罗夫只不过是爱丁堡街头犯罪的又一受害人。”

“先生,这个时候不应该排除任何可能性。”

“再说那个名单迟早会派上用场的。”克拉克强调说。

斯塔豪维看看雷布思,又看看克拉克。雷布思希望他能早点作出决定。他们选择三号审讯室被证明已经错了——当时屋里冷死了。斯塔豪维穿的那件外套看上去倒很暖和。不过,雷布思心想,过不了多久,克拉克肯定就会冷得发抖。奇怪的是,他却看不到他们嘴里呼出的气。

“我再考虑考虑该怎么做,”终于,斯塔豪维开口了,“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们也得答应随时向我通报案情进展。”

“你把电话号码给我们。”克拉克跟他说。年轻的斯塔豪维一听这话,就以为对方答应了他的条件。

雷布思心里清楚他们是不会给他通报的。

前台收到寄给克拉克的一个包裹。雷布思出去抽烟了,想顺便看看斯塔豪维有没有私人司机。克拉克打开软垫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张CD,上面用粗粗的黑笔写着一个名字“里奥丹”。里奥丹没有把托多罗夫的名字写在上面,而是写了自己的名字,这已经足够了。她拿着CD上了楼,却找不到播放器。于是,她径直去了停车场,刚好碰上雷布思进来了。

“几名身材高大的黑人雇佣兵在等他呢,”雷布思肯定地说,“都戴着墨镜和手套。你要去哪里?”

她说要去停车场。他说不妨自己也跟着她去吧,尽管又加了一句“我很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后来,这两人在克拉克车里待了整整1小时15分钟。车引擎一直开着,暖风也一直开着。里奥丹把整场表演都录制了下来:一开始是观众的聊天声,紧接着是阿比盖尔·托马斯的开场白,然后是托多罗夫半个小时的朗诵,最后是问答部分。大多数问题都和政治毫不相干。渐渐地掌声消去了,观众也散了,可里奥丹的麦克风却仍旧发出喋喋不休的声音。

“他真执着。”克拉克评论道。

“我也听出来了。”雷布思表示同意。他们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某个俄国人的咕哝声。“可能是在说,”雷布思猜测道,“‘感谢赫鲁晓夫,今天到此为止。’”

“赫鲁晓夫是谁啊?”克拉克问,“是杰克·帕兰斯的朋友吗?”

朗诵会很撩人心动。诗人的嗓音时而响亮,时而粗哑,时而哀伤,时而洪亮。他有些诗句是用英语朗诵的,有些是用俄语,不过大部分内容都是英俄双语——一般都先用俄语,然后用英语。

“他听起来很像苏格兰人,对吧?”克拉克问了一句。

“可能是英格兰人吧。”雷布思反驳道。她又开始斥责他了,就像以前很多时候那样——自从她和雷布思见面到现在,她的“南方”口音成了他下手的目标。这次,她不愿意和他争了。

又停了一会儿她说:“他叫‘拉斯科尔尼科夫’——我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他是《罪与罚》当中的一个角色。”

“这本书我在你出生之前就读过了。”

“你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

“你认为我会在这种事上撒谎吗?”

“里面讲的是什么内容?”

“罪恶。它当属俄国伟大小说作品之一了。”

“你还读过多少本其他俄国作品呢?”

“这倒不重要。”

雷布思等克拉克关上CD后,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听完表演了,也浏览完托多罗夫的作品了——有没有发现他遇害的潜在动机呢?”

“没发现,”她承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麦克雷肯定会觉得这起案子是一起抢劫失控案。”

“领事馆的人也期待咱们这样了结这个案子呢。”

她若有所思,缓缓点点头。“那天他和谁发生了性关系呢?”她问。

“这有何相干?”

“相干与否只有得到答案才会知道。最可能的就是斯嘉丽·克罗威尔。”

“是因为她很出色吗?”雷布思这话听着半信半疑的。

“你都舍不得想象一下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情景吗?”克拉克开玩笑道。

“那诗歌图书馆的托马斯小姐呢?”这次,克拉克哼了一声。

“我觉得她根本不是斯嘉丽的对手。”她解释说。

“克罗威尔博士看上去好像没这么肯定。”

“这更表明克罗威尔博士的可能性比托马斯小姐大多了。”

“科林或许有他自己的看法,”雷布思坚持说,“也有可能这位精力充沛的诗人只不过在格拉斯哥找了名妓女。”他看了看克拉克脸上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应该说‘性工作者’才对——难道上次你把我的指关节扭断后,又改动这个术语啦?”

“你要敢继续说的话,手指又想断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仍然瞪着他,“想想连你都会读《罪与罚》真觉得可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调查哈里·古德耶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