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天

EXIT MUSIC

2006年11月24日 星期五

三十五

雷布思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听到门上的对讲机吱吱响个不停。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看手表——还不到7点呢。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还要等几分钟计时器才会启动进行集中供暖。屋里很冷。他光脚踩到前厅地板上,拿起门边的对讲机,感觉一股凉气直吹向双脚。

“我这么费事开门,最好别白开了。”他发牢骚道。

“那得看你了。”雷布思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却不敢确定究竟是谁。“约翰,快点,”那人懒洋洋地说,“我是沙格·戴维森。”

“沙格,起这么早啊。”

“我还没睡觉呢。”

“这么早来串门也太早了点吧。”

“是吗?要不先让我进屋?”

雷布思的手指放在进门按钮上不动了,犹豫着。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摁这个按钮,自己的整个世界就会发生变化,而且可能越变越糟糕。问题是,除了这样,他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呢?

他只好摁了按钮。

沙格·戴维森探长人很不错。警察认为人可以分为两拨——好人和坏人。戴维森树敌很少,朋友很多。他这个人尽职尽责,也很务实,富有同情心。但是,今天早上他表情很严肃,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没睡好觉。他还带着一名警官,穿着制服。雷布思把门打开,自己进卧室去穿衣服了,并朝着戴维森喊,告诉他想喝茶的话自己沏点。但是,戴维森和那位警官似乎更愿意站在走廊里。雷布思只好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去浴室。他很认真地刷了牙,对着水槽上方的镜子照,擦嘴时还在照镜子。之后,他回到大厅,说了句“鞋”,然后又朝起居室走去,发现鞋就放在椅子旁边。

雷布思一边系鞋带一边问:“你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伦敦西区警方需要我帮忙了?”

“斯通跟我说你和卡弗蒂见面了,”戴维森说,“西沃恩也提到了那个烟头。尽管我们在运河上发现了不止那个东西……”

“是吗?”

“约翰,我们还找到了橡胶套鞋,好像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

“是犯罪现场操作人员穿的那种套鞋吗?”

“是的,就是他们穿的那种。不过我们也穿。”

雷布思缓缓点点头,“我那辆萨博车后备厢里有好几双。”

“我的套鞋在大众汽车杂物厢里扔着。”

“套鞋也只能放在这些地方。”最后,雷布思似乎喜于这种纠结。他站起身来,和戴维森对视了一下,“沙格,你觉得我是嫌疑人吗?”

“盘问一下情况大家都放心。”

“戴维森探长,我很乐意帮这个忙。”

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找钥匙和电话,挑一件外套,披在西装夹克外面。然而,很快他们就准备好了。雷布思锁上门,跟着戴维森下了楼,那名警官则走在最后面。

“你听说伦敦那个可怜虫了吗?”戴维森问。

“利特维年科吗?”

“最近刚刚逝世。他们排除了铊中毒的可能。不知道铊是个什么东西……”

两名侦探都坐在帕萨特车的后座,而那名身穿制服的警官则给他们开车。从马奇蒙特开车去托菲肯需要10分钟。梅尔维尔车道上很安静,清早的上班高峰时间还没有开始。有人在草地上慢跑。在车前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他们鞋上的荧光带在闪烁。他们在托尔克斯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绕过单行道到达喷泉桥上,然后很快穿过运河流域的酒吧。雷布思就是在那里等卡弗蒂和安德罗波夫出来的。那天晚上,他跟着他们去了格兰顿。雷布思努力回想运河上是否有闭路电视监控摄像头,想了半天觉得没有。但是,或许酒吧外面有呢。尽管他没发现有摄像头,但并不意味着那里真的没有。看似他们不太可能发现他在那附近逗留过,但是谁知道呢。晚上,利明顿升降大桥上的人很少,不过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那些醉汉拿着酒瓶聚集在这里,小青年来来往往的,等机会下手。可能有人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准。有个人逃走了?利明顿路上有些住房。第一天晚上,他把车停在了那里……假如有邻居刚好透过窗户瞅见了什么呢……

“沙格,我觉得自己被人陷害了。”车子在环形交叉口右转时,雷布思说。车子驶过加德纳小弯道,在下一个红绿灯处打了左转灯,来到莫里森街上。他们又上了单行道,还得再过几个红绿灯才能到达C区警局总部。

戴维森说:“很多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功臣,我指的是害卡弗蒂的那个人。”他停顿了一下,瞄了雷布思一眼,“我想强调的是,我可不这么认为。”

“沙格,不是我干的。”

“那就没你的事了。约翰,身为警察,我们都知道无辜的人永远都会获得自由……”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巡逻车在警局外停下了。没看到媒体人员,雷布思很庆幸。但是,等他们走进大厅,他看到德里克·斯塔尔正和卡勒姆·斯通小声聊天呢。

“判处死刑的大好日子啊。”雷布思跟他们说。戴维森继续向前走,身后跟着雷布思。

“这可提醒我了,”戴维森说,“我估计投诉处也在等通知吧。”

投诉处:内务……那些警察最喜欢糊弄自己那堆事了。

“好像几天前你就被停职了,”戴维森补充说,“但是你却没把它当一回事。”他在其中一间审讯室门口停了一会儿。“约翰,进来。”门向外开了,这样囚犯就无法设防自卫了。普通的桌椅,有几台录音机,门上方墙上高高挂着一个摄像头,直对着桌子。

“住处还可以,”雷布思说,“不过不提供早饭吗?”

“或许我可以吩咐他们给你送个培根卷来。”

“要加棕色调味酱的那种。”雷布思说。

“要喝茶还是咖啡?”

“小伙子,我要杯奶茶。不加糖。”

“我去看看能不能弄杯过来。”戴维森出去后关上门。雷布思坐在桌子前,头枕着胳膊。要是犯罪现场操作人员真找到套鞋呢?很可能是哪个犯罪现场操作人员把它落在那里了。血迹也很有可能是树皮或者铁锈,运河附近这种东西多的是。警察和犯罪现场操作人员都穿套鞋,还有其他什么人也穿呢?有些医院也会用到……很可能太平间也有……还有那些需要消毒的地方。他想起了萨博车后备厢的那个锁,自己本来打算找人把它修好的。那个锁倒是能锁上,但是很费劲。即使这样,轻轻一碰它就会自动弹开。卡弗蒂认识雷布思的车,斯通和普罗赛也认识。安德罗波夫的司机那天在市政厅登记了吗?没有。因为他们当时在西沃恩车里,不是吗?然而,雷布思却把萨博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跟着卡弗蒂和安德罗波夫去了酒吧……这样任何一位保镖都有机会从后备厢偷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卡弗蒂自己也说了:安德罗波夫的司机认出了雷布思……一只沾满血迹的套鞋,究竟在这只鞋上能否找到指证雷布思的任何线索呢?他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