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7页)

大卫·科斯特洛给两名警察打开了公寓门。在公寓里,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杂乱迹象,也没有任何关于菲利普下落的线索。这是一套整洁的公寓套房,有着光滑的地板,粉刷得焕然一新的墙壁(房屋的粉刷工人此刻也在接受讯问)。起居室很大,有两扇落地窗,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改装成了书房。厨房小巧玲珑,设计得比松木镶嵌的浴室还小。卧室里有许多东西是大卫·科斯特洛的。他的衣服被堆放在椅子上,衣服上压着一些光碟和书,所有这些东西都用洗衣袋装着。

当被问及这些东西是谁收拾的时,科斯特洛只能猜测应该是菲利普所为。他说:“我们吵翻了,这很可能是她处理争执的方式。”他说得对,他们以前也经常吵架,但在他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给他的东西打过包。

约翰·巴尔弗乘坐一架私人飞机——由一位体谅他的客户提供的——也飞到了苏格兰,他暂时住在警察局对面的新城公寓。

“案情怎么样?”巴尔弗与科斯特洛一见面就问。科斯特洛脱口而出:“很抱歉。”

在私下讨论此案时,警察推测着这几个字的深层含义:和女朋友吵架使他产生了厌恶的情绪;接下来,他知道她死了;他掩藏了她的尸体,而面对她父亲时,由于“人之初,性本善”的那股善的力量在背后推动着他,使他情不自禁地失口坦承——

很抱歉。

可以从很多方面去推测这几个字:很抱歉,我们吵架了;很抱歉,给你招惹了麻烦;很抱歉,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很抱歉,我没有好好照顾她;很抱歉,我竟然做了……

现在,大卫·科斯特洛的父母也来了,并在最好的酒店订了两间套房。他们居住在都柏林郊区。父亲叫托马斯,人称“超级富豪”;母亲叫特丽萨,是一名室内设计师。

两间套房?警察们都在私下议论,为什么他们需要订两间套房?而且,既然他们只有大卫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为什么要住有八个卧室的房子呢?

大家甚至议论到了圣伦纳德的警察局为何会处理起新城区的这件案子。格菲尔德广场的警察局距公寓楼是最近的,可为何调查此案的警员大多都是从利斯、圣伦纳德和托菲肯调过来的呢?

普遍的看法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私下里雷布思持不同的看法。

“喝点什么吗?”他问,“茶还是咖啡?”科斯特洛摇了摇头。

“不介意我……”

科斯特洛看着雷布思,有些不解,尔后,猛然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去吧,”他说,“厨房在那边……”他用手指了指。

“谢谢,我知道厨房在哪里。”雷布思说。他走出去关上门,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离开沉闷的起居室,他感觉轻松愉悦了许多。他的太阳穴剧烈地跳着,眼部神经异常紧张。突然,他听到有声音从书房里传出,雷布思禁不住从门后探出头来。

“我在放水壶。”

“好主意!”女探员西沃恩·克拉克的视线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需要什么吗?”

“茶,谢谢!”

“我的意思是——”

“现在还没有,只有写给她朋友的信和她的一些随笔。我要查阅上千封电子邮件,有她的密码就好了。”

“科斯特洛先生说她从来没将密码告诉过他。”

西沃恩清了清嗓子。

“什么意思?”雷布思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的嗓子有些发痒,”西沃恩说,“我的茶里只加牛奶,谢谢!”

雷布思起身进了厨房,倒了壶热水,然后寻找茶杯和茶叶袋。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雷布思经过大厅时,科斯特洛问他。

“你不回去可能更好些,”雷布思告诉他,“记者和相机会盯着你……他们会没日没夜地给你打电话。”

“那我就将电话线拔掉。”

“就像一名囚徒。”雷布思看见年轻人耸了耸肩,嘴里嘟囔着些什么,雷布思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不能待在这儿。”科斯特洛重复道。

“为何不能?”

“我不知道……只是……”他又一次耸了耸肩,用手指将额上的头发理到脑后,“菲利普应该在这里,这也太过分了,她的失踪让我受不了。我不禁想起上次我们一起在这儿的情景,那次我们吵架了。”

“为何吵架?”

科斯特洛难为情地笑了笑:“我几乎记不起来了。”

“她就是在那天消失的?”

“是的,是那天下午。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那你们争论了很多吧?”雷布思尽力使他的问题听起来是不经意间提出来的。

科斯特洛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墙壁,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雷布思转过身,把茶叶袋分别放入杯中。科斯特洛在为自己洗脱罪名吗?西沃恩·克拉克正在书房门后偷听吗?他们一直在看着科斯特洛,是的,警员每8小时一班地轮流着值班。但是他们把他带到这儿来还有另一个原因:表面上,他可以帮忙解释一些出现在菲利普·巴尔弗信函中的名字,其实,雷布思觉得这里很可能就是犯罪现场,也许大卫·科斯特洛隐瞒了一些真相。警察们甚至为此事用钱来打赌。托菲肯下的赌注是一赔二,格菲尔德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赢他。

“你父母说你可以搬到他们预订的酒店去住,”雷布思转身对着科斯特洛,“他们已经预定了两个房间,其中一个应该是空的。”

科斯特洛没有上当,看了看他,然后转过脸去,将头探进书房。

“找到你想找的了吗?”他问。

“再给一些时间,大卫。”西沃恩说,“我们最好继续搜寻。”

“你在上面找不到任何答案的,”他指的是电脑屏幕上。可西沃恩没理睬他。他微微弯下身子,问道:“你是哪方面的专家?”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不希望声音跑出这个房间。

他似乎要补充些什么,但他想了想,什么话也没说,然后就大踏步走回了起居室。雷布思将西沃恩的茶送了进来。

“这茶可真高级。”她看着漂在水里的茶叶袋说道。

“我不知道你要多浓的味道,”雷布思解释道,“觉得怎样?”

她想了想,说道:“挺地道的。”

“或许你只是一个有着漂亮脸蛋的傻瓜。”

她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将茶叶袋捞出来扔进了垃圾桶。“也许吧,”她说,“那你有何高见呢?”

“明天开记者招待会,”雷布思提醒她,“也许我们可以说服科斯特洛去向社会公众做出呼吁。”

夜里,来自格菲尔德广场的两名探员轮流值班。雷布思先回家,刚到家就一头钻进了浴缸。泡在热腾腾的浴缸里,抹上滑溜溜的沐浴露,这让他记起小时候父母给他洗澡的情形。当他一身泥土地从足球场回来时,就会被母亲抓去用沐浴露给他洗个热水澡。“不是因为家里用不起泡泡浴,而是因为用沐浴露是很时髦的。”他母亲经常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