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0页)

“啊?”

“贾丁夫人还有个园丁……”雷布思解释道。

“接下来我们将和收垃圾的人谈谈。”胡德说。

“我们也已经问过他们了。”霍斯提醒他。

他们两人好像已经摆好了打架的架势,雷布思想化解其中的矛盾——他和胡德都来自圣伦纳德警察局,他理应站在他那一边。但相反,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点燃了一支烟。胡德的脸涨得通红,他和霍斯一样都是警员,只不过霍斯比他多混了几年。有时你不能和经验丰富的人争论,但这丝毫没有阻止胡德。

“这对调查菲利普·巴尔弗的案件没有丝毫帮助。”丹尼尔对他们说,试图阻止这场争吵。

“伙计,说得好啊!”雷布思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大量的询问会使人看不清最重要的事实,你会变成机器的一个小齿轮。正因为如此,你就会提出要求,以确保自己观点的重要性。办公室里换下来的那些椅子的所有权是一个问题,但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争论,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不像案件,它的复杂性几乎在成倍增长,使你显得越来越小,直到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事实——这就是雷布思的导师劳森·盖迪斯所说的“复位”——当一个或几个人需要你的帮助时,你必须侦破案件,将罪犯绳之以法:不时这样提醒自己是有好处的。

最后他们和解了,胡德指出园丁的5个细节问题,希望能和他谈谈,于是他们又开始爬楼梯了。他们在贾丁夫人处度过了最重要的30分钟,霍斯的猜想得到了证明,并得出了又一个众所周知的真理:询问很浪费时间。询问的时候,时间仿佛在飞速前行,而你却不能意识到时间是如何流失的,也很难去解释自己有多疲惫,你只会因为那些还没能完成的任务而感到沮丧。

又有两间公寓没人在家。然后,在第一个楼梯平台处遇到一个人正要推门而出,雷布思觉得很面熟,但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关于菲利普·巴尔弗的失踪案件,”霍斯向他解释,“之前我的两个同事已经和你谈过,现在只是后续工作。”

“是的,当然了,”黑色发亮的公寓门全开了,那人看了看雷布思,笑着说:“你不认识我了,但是我记得你。”他的笑容在脸上散开,“人总是能记住第一次见面的人的。”

那人将他们领到大厅,然后自我介绍,他叫唐纳德·德弗林,雷布思确实认识他。雷布思在刑事调查局第一次参与尸检时,德弗林负责解剖尸体的工作。唐纳德·德弗林是大学法医学教授,也是当时这个城市主要的病理医师。那时桑迪·盖茨是他的助手,而现在盖茨已经是法医学教授了,同时也是科特博士的弟子。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德弗林获得各种奖项的相片。

“但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德弗林说完,将两位警官带进了凌乱的起居室。

“我是探长雷布思。”

“那时你是警员吧?”德弗林猜测道。雷布思点了点头。

“要把这些东西移出去吗,先生?”霍斯环顾她周围的许多盒子和黑色的垃圾袋,问德弗林。雷布思也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大叠文件,抽屉从柜子里被挤出来,装在抽屉里的纪念品快要散落到地毯上了。德弗林轻声笑了笑。他个子不高,大腹便便,75岁左右,穿着已经变形并且掉了一半扣子的灰色开衫和墨绿色的背带裤,胖胖的脸上布满红色的脉纹,戴着金属框架眼镜。

“某种意义上,”他捋了捋头发,“我们这样说吧,如果死神是具有最高权力的搬运工,那么我就是他的免费助理。”

雷布思回想起德弗林以前总爱这么说话,能说十二个单词的时候他绝不会只说十一个,同时还会把那些怪异的器皿名称加入到他的词典中。因此,当德弗林在解剖尸体时,替他做记录就像做一场恶梦。

“你要搬家吗?”霍斯猜测说,老人又轻声笑了起来。

“哎哟!我还没想要舍弃旧房呢,我只是在分配一些不需要的物品,方便家人在我去世后挑选遗产。”

“以免它们全部被丢弃?”

德弗林看着雷布思,赞许地回答道:“真是正确又简明的总结!”

霍斯把手伸进箱子里拿出一本用皮革包装的书,问道:“你要将它们全部放入箱子里吗?”

“怎么可能?”德弗林啧啧地说,“比如说,你手中的那册书,是唐纳森解剖素描的早期版本,我打算送给外科医学会。”

“你还能见到盖茨教授?”雷布思问。

“噢,我偶尔会和桑迪喝得酩酊大醉,我敢肯定他很快就会退休了,以便给年轻人更多的工作机会。我们自欺欺人,认为这样会使生命的周期无限循环。但如果你信仰佛教,生命循环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笑着说。

“然而,仅仅因为你是个佛教徒,也不能表明你的生命能再循环一次。”雷布思说出自己的看法,简直让老人喜出望外。他盯着张贴在壁炉右边的墙壁上的新闻报道,上面标注着发生于1957年的谋杀案定罪。“这是你的第一宗案件?”雷布思猜测道。

“是的,一位年轻的新娘被她丈夫用棍棒打死了,那时他们正在这个城市度蜜月。”

“在这里一定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吧。”雷布思推测说。

“我妻子也认为那很恐怖,”德弗林说,“在她去世后,我才又把这张照片贴出来。”

“好吧,”霍斯说着便把书放回箱子里,想找个地方坐下,却没有找到,“我们尽快完工,这样你也能继续你的清理工作了。”

“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随便看吧!”德弗林似乎很乐意让他们两个站在又大又破的波斯地毯中间,担心他们一旦移动就会引起多米诺效应。

“有什么要求吗,先生?”雷布思问,“我们可以把一些箱子移到地上去吗?”

“我想最好在起居室对面谈。”

雷布思点点头,打算遵照他的建议。此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封被放在大理石壁炉台上的雕花邀请函上,那是来自皇家外科医学会的邀请函。在邀请函下面写着“领带(黑/白)以及装饰用品”。德弗林唯一的装饰用品就放在起居室的衣柜里,只要他不觉得烦,每年圣诞节他们都会小聚一下。

餐厅里摆放着一张木质长桌和六把没有软垫的直背靠椅,还有一个分发饭菜的窗口——雷布思家称作“鲍利洞”,这个窗口通向厨房,厨房里一个深色餐具柜里陈列着玻璃器皿和银器。有些镶框的照片是早期的摄影,在摄影棚中装模作样拍出在越南人的船上的生活照,那可能是莎士比亚戏剧里的场景。从高大的窗户向外望去是大楼后面的花园。在大楼上,雷布思可以看见贾丁夫人的园丁修剪出来的图案——偶然或是精心设计的图案——从上面看,像是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