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2/3页)

“我想可能性极低,但至少人能不再盲目,知道自己在特定情境下可能会做出什么,甚至了解为何会那么做。”

“但我们应该能想象得出来,自己在特定情境下可能会怎么做吧?我是说,只需假想自己在那种状况下不就成了?”

“噢,安,安!想想看,有个人在心里揣测半天,要怎么跟老板、女友、对街的邻居说话,他全都预想好了,但时机一到,不是舌头打结,就是扯些不相干的事!自以为能应付任何紧急状况的人,往往最不知所措,而那些担心自己应付不来的人,反而讶异地发现自己能掌握状况。”

“是的,但那样说不尽公允,你现在指的,是那些按自己期望,去想象各种对话与行动的人,也许他们知道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但我觉得,基本上,人会了解自己的反应,以及……以及自己的性格。”

“噢,我亲爱的孩子,”劳拉女爵抬起手,“那么你自认很了解安·普伦蒂斯——我猜。”

伊迪斯送茶进来。

“我不觉得自己是特别好的人。”安笑道。

“夫人,这是莎拉小姐的信,”伊迪斯说,“你留在卧房里了。”

“噢,谢谢你,伊迪斯。”

安将仍未拆封的信放到盘子边,劳拉女爵很快瞄她一眼。

理查德·克劳菲快速喝完茶后起身告辞。

“他很体贴,”安说,“觉得我们两个想私下聊天。”

劳拉女爵仔细看着这位密友,讶异于她的转变。清秀的安变得美丽焕发,劳拉以前也见过这情形,明白其中的道理。那种容光、愉悦的神情只代表一种意思:安恋爱了。劳拉女爵心想,真不公平啊,恋爱中的女人看起来最美,而恋爱中的男人,看起来却像头沮丧的绵羊。

“你最近都做些什么,安?”女爵问。

“噢,我也不知道,到处乱跑,没做什么。”

“理查德·克劳菲是新朋友吧?”

“是的,我才认识他十天而已,在詹姆斯·格兰特的餐会上遇见的。”

她跟劳拉女爵谈了些理查德的事,最后天真地问:“你喜欢他,是吗?”

劳拉尚未确定自己对理查德·克劳菲的好恶,只草草答道:“是啊,很喜欢。”

“我觉得他以前过得非常悲苦。”

劳拉女爵经常听到这种说法,她抑住笑意问道:“莎拉有什么消息吗?”

安表情一亮。

“噢,莎拉玩得开心极了,雪况极佳,而且都没人受伤。”

劳拉女爵说,伊迪斯应该会很失望,两人哈哈大笑。

“这封信是莎拉寄来的,介意我拆信吗?”安说。

“当然不介意。”

安撕开信封读着短信,然后开怀大笑地将信递给女爵。

亲爱的老妈(莎拉写道):

雪况棒极了,大家都说这是历年来最棒的一季,卢想晋级,可惜考试没通过。罗杰很热心地指导我——他人真好,因为他在滑雪界里也是号人物。简说他对我有意思,但我认为他只是很爱看我浑身打结地一头栽进雪地里罢了。康什罕夫人跟那个美国男人也来了,他们实在很嚣张。我非常喜欢其中一位导游——他简直帅爆了——可惜他很习惯被女生包围,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不过我终于学会在冰上前进了。

你还好吗,亲爱的?希望你常跟男性朋友出去玩,别跟老上校走得太近,他的眼神有时怪怪的!教授还好吗?他最近有没有告诉你一些有趣的婚姻习俗?希望很快见到你。

爱你的

莎拉

劳拉女爵将信递回去。

“莎拉似乎玩得很乐……‘教授’是指你那位学考古的朋友吗?”

“是啊,莎拉老爱拿他逗我,我一直想约他吃午饭,但最近太忙了。”

“是的,你似乎挺忙的。”

安把莎拉的信折起来又摊平,轻轻叹道:“哎,天啊。”

“天啊什么,安?”

“噢,我看还是跟你说吧,反正你大概已经猜到了,理查德·克劳菲跟我求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噢,就今天。”

“你打算嫁他?”

“我想是的……我干嘛那样说?我当然想嫁他了。”

“太快了吧,安!”

“你是说我认识他还不够久吗?噢,但我们两个都很笃定。”

“你是很了解他——透过格兰特上校了解的。我很替你高兴,亲爱的,你看起来好快乐。”

“你一定觉得我在说傻话,劳拉,但我真的很爱他。”

“哪里傻了?谁都看得出来你爱他。”

“而他也爱我。”

“那也很明显,我从没见过比他更像绵羊的男人!”

“理查德长得又不像绵羊!”

“恋爱中的男人总是一副绵羊相,这是不变的自然律。”

“可是你喜欢他吧,劳拉?”安追问。

这回劳拉·惠兹特堡没立即搭腔,只缓缓说道:“他是个非常单纯的人,安。”

“单纯?也许吧,但那样不是很好吗?”

“单纯有单纯的问题,而且他很敏感,非常敏感。”

“你真聪明,能看出这点,劳拉,有些人就看不出来。”

“我可不是有些人。”她略为犹疑了一会儿,接着才说:“你跟莎拉提了吗?”

“当然没有,我刚说了,他今天才跟我求婚的。”

“我的意思是,你在信中跟莎拉提过这个人了吗——先铺垫一下之类的?”

“没有,没提过。”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应该写信告诉她。”

“是的。”

安再度踌躇起来,“莎拉应该不会太介意吧,你想呢?”

“很难说。”

“她向来贴心,没人了解莎拉有多么好——我是说,我都不用说太多。当然了,我想……”安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老友,“也许她会觉得很可笑。”

“有可能。你会介意吗?”

“噢,不会,但理查德会。”

“是的,没错,但理查德只能忍耐,不是吗?我认为你应该在莎拉回家前让她知道一切,让她先适应一下。对了,你们打算何时结婚?”

“理查德希望能尽快结婚,我们也没什么好等的,不是吗?”

“是啊,我想你们愈早结婚愈好。”

“我们的运气真好,理查德刚在赫尔纳兄弟公司找到一份工作,那家公司的其中一位合伙人是他战时在缅甸认识的,很棒吧?”

“亲爱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她再次柔声说,“我非常为你高兴。”

劳拉·惠兹特堡起身走到安身边吻她。

“好了,那干嘛还愁眉不展?”

“我只希望……希望莎拉不会介意。”

“亲爱的安,你这是在替谁过活,是替自己,还是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