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一章(第3/4页)

“什么意思?”

“她可能在嗑可卡因。”

“毒品?”

“没错。我跟你说过,我怀疑劳伦斯·斯蒂恩涉毒,他不是为了钱——纯粹是追求刺激。”

“他看起来很正常呀。”

“毒品伤不了他的,我知道那种人,他们会探索各种刺激,但不至养成毒瘾,女人就不同了,女人若是不快乐,便会嗑上瘾——而且无法自拔。”

“不快乐?”安不可置信地问,“莎拉吗?”

劳拉·惠兹特堡紧盯着安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你是她母亲。”

“噢!莎拉根本不跟我说心里话。”

“为什么?”

安站起来走到窗边,再缓缓踱回壁炉旁。劳拉女爵定定坐着看她,安点了根烟,劳拉低声问:“莎拉不快乐,对你究竟有何意义,安?”

“这还用问?我当然很难过……非常难过。”

“是吗?”劳拉起身表示,“我得走了,十分钟后有个会要开,还赶得上。”

她朝门口走去,安跟随在后。

“你干嘛反问我‘是吗’呢,劳拉?”

“我的手套呢……我放到哪里了?”

前门铃声响,伊迪斯从厨房出来应门。

安追问:“你是别有所指吗?”

“啊,在这儿。”

“真的,劳拉,我觉得你对我很坏——非常的坏!”

伊迪斯走进来,几乎带着笑意地宣布说:“夫人,久违不见的劳埃德先生来了。”

安瞪着杰拉尔德·劳埃德半晌,仿佛认不出他。

她已三年多没见到杰拉尔德了,杰拉尔德看起来老了不止三岁,浑身透着沧桑,脸上是一事无成的倦容。他穿了件粗糙的斜纹软呢西服,一看就是二手货,鞋子也破烂不堪。杰拉尔德显然混得很差,连笑容都相当勉强,整个人说不出的严肃紧张。

“杰拉尔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还记得我真好,三年半很久哪。”

“我也记得你,年轻人,但我想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劳拉女爵说。

“噢,我当然记得,劳拉女爵,没有人会忘记您。”

“说得好,我真的得走了,再见,安。再见,劳埃德先生。”

劳拉走出门,接着杰拉尔德跟着安来到壁炉边,杰拉尔德坐下来,接过安递上的烟。

安轻快地说:“杰拉尔德,说说你的状况吧,你都做了什么,要在英国待很久吗?”

“我不确定。”

他平直坚定地注视着她,令安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心里在筹计什么,这眼神与她记忆中的杰拉尔德很不一样。

“喝杯酒吧,你想喝什么?琴酒加橙汁……或粉红琴酒还是什么?”

“不了,谢谢,我不想喝,我来……只是想跟你谈一谈。”

“你真客气,见过莎拉了吗?她结婚了,嫁给一个叫劳伦斯·斯蒂恩的男人。”

“我知道,她写信告诉我了,我昨晚见过莎拉了,所以才会跑来找你。”他沉默一会儿后说:“普伦蒂斯太太,你为什么让她嫁给那个男人?”

安吃了一惊。

“杰拉尔德,亲爱的……这什么话!”

安的话并未让他打退堂鼓,杰拉尔德正色简洁地说:“她并不快乐,你知道吧?她不快乐。”

“她跟你说的吗?”

“没有,当然没有,莎拉不会做那种事。她无须告诉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跟一群人在一起……我仅跟她说上几句话而已,但那非常明显。普伦蒂斯太太,你为什么容许这种事发生?”

安不禁怒由心生。

“亲爱的杰拉尔德,你会不会太唐突了点?”

“不,我不这么认为。”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诚恳坦切地说:“莎拉对我来说向来非常重要、胜过世间一切,因此我当然会在意她是否幸福。你知道吗,你真的不该让她嫁给斯蒂恩。”

安愤慨地打断他。

“杰拉尔德,你说话怎么像维多利亚时期的人?我没有‘让’或‘不让’莎拉嫁给劳伦斯·斯蒂恩,女儿想选择嫁谁就嫁谁,做父母的哪里有插手的余地?莎拉选择嫁给劳伦斯·斯蒂恩,就这样而已。”

杰拉尔德平静笃定地说:“你应该阻止她的。”

“亲爱的孩子,你若试图阻止别人想做的事,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固执而已。”

他抬眼看着安的脸。

“你试过阻止她吗?”

不知怎的,那询问的真诚眼神,令安慌乱而支吾起来。

“我……我……当然啦,斯蒂恩的确比莎拉大很多……而且名声也不太好,我是跟她点出来过,可是……”

“他是最垃圾的人渣。”

“你不可能完全了解他呀,杰拉尔德,你离开英国那么多年了。”

“那是众所皆知的事,你一定不知道所有丑恶的细节……但说真的,普伦蒂斯太太,你应该觉察到他是畜生吧?”

“我一向觉得他很迷人可爱。”安辩道,“过去是浪子,日后未必不会是好丈夫,别人的闲话不能尽信,莎拉很喜欢他……事实上,她一心想嫁他,他非常富有……”

杰拉尔德打断她。

“没错,他是非常富有,但普伦蒂斯太太,你从来不是那种巴望女儿嫁入豪门的势利女人,你会希望莎拉快乐……至少我以前这么认为。”

他困惑而好奇地看着她。

“我当然希望自己的独生女幸福,这还用说吗?但问题是,你不能去干涉。”她强调说,“也许你认为某人的作为都是错的,但你还是不能干预。”

她挑衅地看着他。

杰拉尔德望着安,仍无法信服。

“莎拉真的那么想嫁他吗?”

“她很爱他。”安辩解道。

看到杰拉尔德没说话,她又接着说:“或许你不太看得出来,但劳伦斯对女人的魅力极大。”

“噢,我知道,我很了解。”

安打起精神。

“你知道吗,杰拉尔德,你实在很不讲理,”她说道,“只因为你和莎拉有过一段青涩的恋情,你就跑来这里指控我——好像莎拉嫁给别人全都是我的错……”

杰拉尔德打断她。

“我认为那的确是你的错。”

两人互瞪,杰拉尔德涨红了脸,安则面色发白,气氛僵到濒临争吵。

安站起来冷冷地说:“太过分了。”

杰拉尔德也站起来,他十分安静客气,但安知道他的守礼少言中蕴含着刚毅。

“对不起,恕我如此冒昧。”他说。

“简直无可原谅!”

“或许吧,但请你谅解,我非常关心莎拉,她是我唯一关切的对象,我认为你将她推入一场不幸的婚姻里。”

“够了!”

“我要带她走。”

“什么?”

“我要去劝她离开那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