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町电话男(第7/9页)

“他们把你打得很惨呢。”

我在钢管椅上坐下。阳儿笑了笑,以指尖按住嘴唇。

“今天能不能不要讲笑话?笑的时候最痛。”

“知道啦。发生什么事?”

阳儿茫然地看着窗外。下落合这一带,是中上阶层的住宅区。闲静的街道上,有几株新绿的树木零散分布着。

“我太笨了,心想既然没有流氓撑腰,社长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阿诚打电话给我的那天,我就直接去谈判了。在我讲出『你根本没有靠山、你骗了我们大家』的时候,浅川的脸色变了。我把想讲的话全部说出来,就辞了工作回家了。”

“这样呀。”

我看着全身包在绷带里的电话男,这是他以勇气换来的代价。阳儿以一种挤出来似的声音说:

“我是隔天遇袭的。当时我想出门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便当,他们坐在黑色箱型车里,有四个男的袭击我,一阵混乱之后,他们把我绑起来丢到箱型车后面,然后把我载去杂司谷灵园。”

电话男的声音在发抖。他的脸上浮现血色,斑驳的瘀青变色了。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杀了我。他们用木头和特殊警棍痛殴,我只能弯着身体拚命忍耐。不过,对我来说,最重的一击是手机被抢走、折成两半……没办法求援了……谁也联络不上了……完全绝望。”

最后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很多转帐诈骗集团确实都采取铁血政策,所以他原本也可能被埋在某座山里,这样就不会去跟警察告密了。阳儿以沙哑的声音说:

“可是,他们对于杀人毕竟还是有点疑虑。浅川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转向他,警告我『不准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要是报警,下次就杀掉你。如果把没有靠山的事告诉公司其它人,也是一样。现在把你逐出公司,要是想活命,嘴巴就闭紧一点。』然后……”

我静静地催他说下去。

“然后?”

“他在我脸上吐口水,说『你是个废物,除了讲电话以外,一无可取』。”

“这样呀。”

我和阳儿暂时陷入沉默。此时,医院外头的街道上,似乎有一辆回收废弃物品的货车开过,“免费帮您收走不需要的计算机、电视、音响……”

该怎么处理浅川那家伙呢?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先确认。

“坐在黑色箱型车里的男子,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阳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样的人?就和我或阿诚一样,很普通的年轻人。”

“应该不是正牌流氓吧?”

我仍然不排除与黑道有关的可能性。

“我看过其中一个人的长相,是在公司庆祝会续摊的时候,好像是以前和浅川一起混的坏朋友。他不是什么正牌流氓,气势完全不能比。”

我凝视着阳儿的眼睛问道:

“你希望怎么处理浅川?”

他缓缓叹了口气说:

“躺在这张病床上,我不知道想到那家伙多少次。在我的脑中,已经杀死他几十次了。不过,事实上我并不想这么做,只要让他承受和我一样的惨痛经验、再让他的公司倒掉,应该就够了。”

我向他咧嘴而笑。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吧。阳儿你何时出院?”

“明天就能出院了。虽然断了三根肋骨,但是医院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等它自然复原。”

“了解。下次就轮到我们发动攻击了。”

阳儿在床上抬起上半身,看着我。

“这样的话,动作要快一点,办公室下个星期又要换地方了。差不多快三个月了。要是公司一搬家,就很难追查浅川的去向了。”

那天是星期二,这个星期只剩三天就结束了。由于银行营业时间之类的因素,转帐诈骗也周休二日。我想了几种作战计划,隔天就做出结论:最简单的方法最好。思考这类点子的时候,最好的背景音乐莫过于如剃刀般锋利、顾尔达演奏的莫扎特钢琴协奏曲。

星期三我打给崇仔,电话那头传来国王威严的声音。

“什么事?”

“明天借我六名菁英。”

“承蒙光顾。”

我跟他说了浅川和公司的事——他口中的黑道靠山只是虚张声势,社长浅川将三成的保护费据为己有。也提到阳儿遇袭的事。崇仔以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点头说道:

“知道了。那要怎么做?”

我把这个简单到不行的计划讲给他听。

“什么嘛,这样不是几乎没有我的戏分吗?”

没办法啊!毕竟对方是使用手机的诈骗集团,完全不是武斗派的。和崇仔讲完之后,我拨了猴子的号码。

隔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春日。这种暖和的天气再持续下去,不久樱花就会开了吧。下午三点,我们在要町集合,这个连阳光也打着盹想睡的时间,正是转帐诈骗忙着赚钱的时段。奔驰休旅车和新型多功能休旅车上,分别坐着G少年的武斗派六人,以及我和崇仔。阳儿离职之后,公司剩下四名成员,我们的战力充足到可以两个打一个。

这天上午,我们已经多次确认阳儿所画的出租公寓内部地图,以及四〇二号室的隔间图,也向阳儿借了房间的预备钥匙。所以我就说啦,这次的任务简单到爆。

“嗯,出动吧。”

崇仔以冰冷的声音说着,走下奔驰的后座,沉默不语、一身黑色运动外衣的G少年们也跟着下车。应该几乎不会用到武器吧?我们只带了改造电击器和特殊警棍而已。

一身黑的六个小鬼,聚集在短期公寓的狭窄入口处。我从连帽外套的口袋里拿出备分钥匙,插入自动锁里,玻璃自动门开了。

G少年形成一股黑色的奔流,无声地从安全梯往上冲。

大家在四〇二号室前集合。崇仔对我点了头,我也向他回点。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所有成员都蹲在外侧走廊上,以确保不会有人从外头看到。G少年们全都以黑色的印花大手帕遮住半张脸。

我悄声地偷偷打开锁。问题在于门链有没有拉上,我们为此还准备了跟小孩子手臂等长的破坏剪。

我缓缓拉开钢门,链条没拉上。破旧的运动鞋和黑色皮鞋散乱地放在狭窄的玄关。崇仔以冰一般的声音小声说道:

“GO.”

G少年穿过昏暗笔直的走廊,一起拥入内侧的起居室。当我和崇仔进去之后,他们几乎已经完全控制住这家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