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町电话男(第6/9页)

坐在奔驰车回家的路上,我马上打给猴子。涉外部长今天也很威风。

“干嘛呀,阿诚?找我喝酒吗?”

猴子带我去过高级俱乐部。那种光是坐下来就要价五万圆的店,我一个人绝对去不了。

“不,这次是和工作有关的事。你们本部长叫岩濑是吗?”

“嗯,岩濑叔叔很疼我。他怎么了?”

我把池袋的转帐诈骗社团和保护费的事情告诉他。猴子默默听着,最后说道:

“每个月三百万圆很多耶。虽然我没听过这种诈骗的事,但是流氓对于自己的财源,嘴巴都很紧,搞不好是真的。”

这样的话,事情似乎会变得很麻烦。不能只为了让阳儿逃走,就把签订和平协议的羽泽组与G少年卷进抗争之中。

“总之,你先帮我向那位本部长确认有没有保护费这件事。”

“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前,我说:

“喂,猴子,今年要不要崇仔、我、你三个人一起去赏花?”

涉外部长开心地说:

“好啊!我要带美味便当和美酒去。”

明明本业是流氓,这个家伙却比国王好讲话得多。

隔天下午,猴子打电话来。没有雨声的春雨,一早就下个不停,是个昏暗的一天。我迷迷糊糊地一边顾店,一边想着那些当不了正式员工、只能沦落到从事非法工作的小鬼们。在两百万名打工族之中,会有多少百分比的人成为新形态的犯罪者呢?企业将员工用过就丢,成本是节省下来了,代价却由整个社会来承担。加加减减等于零。

在这种灰暗的气氛下,来电铃声响起。我不喜欢讲电话,原本想要忽视它,不过还是确认了一下是谁打的。是猴子,非接不可。

“很沉闷的雨呢。”

“你在说什么啊,阿诚。我被叔叔骂了啦,他叫我不要传这种乱七八糟的假消息。”

我不懂他的意思。那可是动用了崇仔和G少年的力量,让对方害怕到骨子里,才得到的情报。

“岩濑叔叔说,他不知道什么转帐诈骗的事。如果是那些家伙擅自盗用他的名义,他不会饶过他们。”

我听得一头雾水。昨天浅川的恐惧不可能是假的。即便如此,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呢?

“和冰高组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吗?”

“你很烦耶!这是岩濑先生讲的啊!他说,好好教训那些家伙一顿也没关系,随便G少年怎么做。”

没有所谓“保不保护”的问题。他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家公司似乎确实与岩濑本部长没有关系。我在无法理解的状况下,先向猴子道了谢。

“我打这通电话,你可要占个赏花的好位置谢谢我啊。”

我回答OK,挂掉了手机。为人正派、喜好玩乐、最爱赏花的猴子,怎么会去当什么流氓呢?我们在选择职业时,凭借的总是心血来潮。

我立刻拨了一通电话。阳儿接起来,马上问我:

“社长是和哪个组织有关系?”

我把崇仔的胁迫行动与猴子的调查结果告诉他。浅川所说的黑道保护,根本是虚构的。

“我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阳儿,你有任何头绪吗?”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微微听得到雨声,他应该是撑着伞走在要町的某条街上吧。

“原来是这样呀……”

阳儿的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怎么回事?”

“浅川那家伙骗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黑道撑腰啊,阿诚。他声称那是保护费,把三成的收入据为己有,剩下的才五个人一起分。一切都是社长在自导自演。”

我明明一手拿着手机,却差点要鼓掌了。这样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像是转帐诈骗这类安全的工作,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保护。

“阿诚,谢谢你。”

阳儿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如果那家伙没有靠山,就一点也不可怕了。我会好好找他谈,辞掉工作。”

“等一下。”

他以冷静的声音回答:

“不,我不想等了。今天我就提辞呈,离开转帐诈骗公司。很谢谢你,我会再打给你。”

电话突然挂断了,原本在耳际响着的柔和雨声也听不见了。阳儿的直率,既让我目眩,也让我觉得有点危险。不过,那是他的人生,我不能阻止他以自己的力量去开拓。

于是,我努力将心里的不祥预感压抑下来。事后想想,或许不要让他一个人去辞职比较好。

不过,如果站在他的立场,我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事就是了。

自从那天之后,我连续三天都联络不到阳儿。

我再怎么打,他的手机都没有回应。这么一来,就完全无法与电话男取得联系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除了直接向公司那边确认阳儿是否平安,没有别的办法。

在春日的晴朗气候里,只有我的神经发出阵阵绞痛,就连喜欢的音乐也完全听不下去了。反复播放那么多次的莫扎特,现在变成如同砂子一般的音粒,发出沙沙声,渐渐洒落。

第四天早上,来电铃声响起。当时我正焦躁地进行平常的开店准备,手机那头传来阳儿的声音。

“除了讲电话之外,我果然只会做蠢事。”

我对着手机大叫: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啊。你现在在哪?”

阳儿沙哑的声音笑了。

“不要一次问我这么多问题。我算是没事了,不过,现在在医院。”

“哪一家?”

阳儿目前在一间位于下落合的急救医院。他一直住在那里,似乎是昨天下午才恢复意识的。

“他们把我的手机弄坏了,所以没办法和阿诚联络。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去你那里,你再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接着,我只花了五分钟,就将原本懒散做着的开店工作完成了。和老妈打声招呼后,我飞奔到西一番街上。有个可以行动的目标是相当美好的,毕竟没有任何事会比挂念着某人的消息造成更大的内伤。

我把日产小货车停在急救医院前的停车场。问了外科的病房在哪里,就直接搭医院特有的缓慢电梯上了三楼,沿着阳光充足的明亮走廊往里面走,找到了三〇六号房。我走进门口敞开的四人房,看见阳儿躺在靠窗边的床位。他全身都是绷带,活像一个木乃伊。

他的脸上有几块色彩鲜艳的瘀青,嘴唇边缝了黑线,看起来好像很痛。我带来探病的一袋枇杷放在旁边的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