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避雷室谜案

“请进!”老山姆·霍桑对午后访客的热情一如既往,“来,坐这儿!我去给咱们倒上两杯喝的。今天讲点什么好呢?噢,当然——那是一九三五年夏天发生的故事,当时,爱玻护士刚好离职去结婚……”

自一九二二年到北山镇开诊所行医以来,我只用过爱玻这么一个护士。当她在缅因州遇到真命天子,打算嫁给他时,我真是大受打击。然而,我不能自私地阻碍她的幸福。爱玻打算结婚,是一月底的事。她答应干完二月份,在此期间把继任者训练好。不过,在北山镇这种地方,要找到她这样的好手,真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三月一日那天是星期五,本该是她工作的最后一天,我劝她再帮我一个礼拜。

“山姆,”她叹息道,“我得回缅因州去,准备婚礼事宜。复活节[1]一过,婚礼就要举行了。”

“你有的是时间,爱玻。你余生都会是安德烈·穆霍恩夫人。”

“听起来挺不错,不是吗?”

“我只能说,过去的一个月,你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快活。再帮我一个礼拜,我一定能找到替你的人。”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大限将至的压力,第二个礼拜一上午,蓝思警长顺路来访时,我才那么饥不择食。

“你还在找人替爱玻吗,医生?”

“当然,警长。你能推荐一位吗?”

“说起来,昨天在县界公路上发生了件趣事。我手下的副警长碰到一位开着黄色杜森博格[2]豪华轿车的年轻女士。车子在弯道上跑偏了,陷到沟里。总之,她要在镇上酒店住一阵子,等车修好。今天早上她还问我能不能介绍个工作给她,好赚钱付修车费。”

“开得起杜森博格的女士怎么会没钱修车。”我说,“而且,我要找个能像爱玻那样一干就是十三年的人,而不是什么临时打工的货色。”

“女士说她很喜欢北山镇,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打算在本镇待下去。她过去在斯坦福市一个牙医手下干过。为牙医干活儿和为普通医生工作差不多,对吗?”

“是有共通点。”我承认说。

“那好,我把她的名字给你。你知道,她刚好接替爱玻,因为她叫梅[3]。”

我哑然失笑。“好吧,警长,我和她谈谈。”我说。

一直到中午蓝思警长都没有再回来。我出去吃午餐时特意绕道,去了趟雷克斯的修车厂。我这辈子就喜欢豪华车,如果镇上来了辆黄色的杜森博格,我可不想错过。

我进入修车厂时,雷克斯正亲自忙活着,把前挡泥板上最后一个凹坑敲回原状。“了不得的车子,对吧,医生?”

“没错。”我围着车转着圈,欣赏着车身上佳的工艺。

正当我抬起发动机盖,打算看看发动机时,一位年轻女士从街上走了进来。“你想对我的车子怎么样?”她尖声道。

“没关系,小姐。”雷克斯·斯特普尔顿擦着手上的油污,安抚她道,“这位是山姆·霍桑,北山镇最好的医生。他就喜欢像你这种豪华车。”

“我叫梅·罗素,”她堆起笑脸,走上前来跟我握手,“警长说我该找你聊聊。”这姑娘个子颇矮,走起路来蹦蹦跳跳,满头金发乱晃。她穿着灰色毛衣和相配的灰色百褶裙,年纪有二十五六岁,比爱玻要小上十好几岁。

“我正在欣赏你的汽车。杜森博格豪华车,真是不得了。”

“谢谢你。我只盼着这位斯特普尔顿先生能让它再跑起来。”

“修好了,跟新的一样。”雷克斯保证道,他重重拍了拍车门,以示所言不虚,“这是账单。车子撞得不算厉害。”

我看着她用两张崭新的二十美元钞票付了款。然后,我问道:“你想谈谈应聘的事吗?”

“当然——上车,我送你回诊所。”

我求之不得,赶快上了车。车子驶离修车厂后向右转,来到主街上。我有种错觉,镇上所有人都在对我们行注目礼。

“罗素小姐,你怎么想到在北山镇常住?”

“为了逃避。”

“哦?”

“从波士顿开得飞快的汽车和快节奏生活中逃开。我本以为斯坦福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它离纽约太近了。我希望能放缓脚步。”

“这车是你父母给的吗?”

她视线转到一边,点点头:“是我在拉德克利夫学院[4]读大二时送的。我五年前大学毕业。——斯特普尔顿先生说你喜欢豪华汽车。你自己的车是哪种?”

“红色的梅塞德斯500K系列敞篷车。”

“很不错嘛!”

“到了诊所你就能看到。”

“我没走错路吧?”

“下一个路口左转。诊所就在圣徒纪念医院的门诊那边。”

“你是外科医生?”

“没那么厉害。就是个普通的全科医生而已。”

她熟练地摆弄着方向盘,毫不犹豫地转过弯:“还远吗?”

“不远了。离镇上不到一英里。你的驾驶技术不错嘛,怎么会掉到沟里?”

“一不小心走神了。”她说,“事故中我丢了一部分衣服。看来得再买几件。”

“蓝思警长说你为牙医工作过……”

“没错。在斯坦福的时候,我试着靠自己独立生活。”

“结果呢?”

“牙医夫人是个醋坛子。”仿佛一转念,她又问道,“你结婚了没有?”

我不由得笑起来:“不,还没有。”

汽车驶上医院车道,我指点她停在我的梅塞德斯旁边:“你刚刚是走路到镇上去的吗?”

“当然。如果天气允许,我几乎每天都要徒步来回。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锻炼。”

对我崭新的梅塞德斯,她大为赞赏。我答应什么时候让她搭个车。然后,我带她到诊所去找爱玻。

“梅,这位是爱玻——马上要成为爱玻·穆霍恩夫人。”

“你好,梅。”爱玻冲她笑了笑,拿两人的名字开了几个玩笑,然后就开始指点诊所内的工作,明显指望这就是她的继任者。我决定请下梅·罗素。

最初的几天过去了,我很快摸清了梅的长处和短处。我给斯坦福的牙医去了通电话,牙医不太情愿地提供了推荐信。我立刻了解到,梅很聪明,工作也认真,对所有病患都亲切可人。她仿佛天生就适合干这行,熟练地保管好病历和账单、安排病人排号就诊,甚至能替我的出诊找出最佳路线。当然,在护士专业方面她不如爱玻熟练。有时候我真希望出诊时她能多帮些忙。不过,她愿意学习。这是最重要的。

这个礼拜五是爱玻最后一天上班,我请两位女士外出午餐,地点就选在雷克斯·斯特普尔顿修车厂对面,一家不错的小餐馆。雷克斯是这里的老主顾了,这天也如常出现,刚好路过我们的餐台。“杜森博格跑得怎么样?”他问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