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2/3页)

“你管那叫上帝的游戏?”

“那是我们用的一种别称。”

“如果我还有一点自尊的话,我会立即站起来走出去。”

“过会儿我还想靠你帮我找辆出租车呢。我们今天正在给本吉买上学用的东西。”

“到百货商店去找女性的庇护神德墨忒尔?”

“可不是吗?我想他会喜欢那里的东西的,甚至包括轧别丁雨衣和体操鞋。”

“她喜欢问题吗?”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

“你究竟想不想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全是谎言。”

“也许那就是我们说真话的方式。”但是此时她似乎意识到她不该对我笑,便低下头,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莫里斯有一次对我说——当我问他一个与你相类似的问题时——他说:‘一个答案永远是一种死亡的形式’。”

当时她的脸上还有其他的表情。不是毫不宽容的,但却有些深不可测。

“我认为问题是一种生命形式。”她一声不吭,虽然我在等着。“没错。我是大大亏待了艾莉森。我是一个天生的下流人,一只公猪,随便你怎么叫都行。但是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搞那么大规模的表演,而目的只是为了让一个人明白他是个精神破产者?”

“难道你从来不曾怀疑过,进化过程为何如此漫长,衍化出如此众多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生物来?从表面上看这不也是一种不必要的表演吗?”

“莫里斯就是对我那样说的。就某种模糊的形而上学的意义上说,我明白你在说什么。可是——”

“我想更确定一些。告诉我。”

“我们大家都不够完美,而且表现形式各异,其中必有奥妙。”

“奥妙何在?”

我耸耸肩:“或许它让我这种不中用之人享有逐渐完美起来的自由?”

“在今年夏天之前你有这种意识吗?”

“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说我还很不完美。”

“你采取什么措施来改善自己的不完美状态了吗?”

“不太多,没有。”

“为什么不行动呢?”

“因为它……”我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我并不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辩护。”

“你还是不认可你的角色?”

“那不是我要学的东西,我是指那种方式。”

她略显犹豫,再次对我进行估量,但是她说话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

“我知道在那次模拟审判中,他们对你说了骇人听闻的话,尼古拉斯。但你是审判官。如果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就是对你的全部评价,你就不会作出那样的判决了,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我的女儿也不例外。”

“她为什么让我和她做爱?”

“据我理解,那是她自己的愿望,她自己的决定。”

“这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肉体快感和道德责任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我想起了莉莉在床上对我说过的话,决定要给自己保留一个小小的秘密。那一夜风流比预先策划好的一课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捉摸。至少可以说,那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教训。她的母亲接着说:“尼古拉斯,如果有人想复制主宰一切的神秘意志,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都必须超越人们为遏制这些意志而发明的某些规范。这并不是说,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把这些规范撇在一边。绝非如此。它们是必不可少的虚构。但是在上帝的游戏中,我们有一个前提出发点,即在现实中一切都是虚构,因而任何虚构都是不必要的。”说到这里她笑了,“我挡不住诱惑,越陷越深,已经超出了我的本意。”

我对她微微一笑。“但是我未曾注意到这一切都是怎样开始的,为什么你会在实际中挑中我这个人。”

“生活的基本法则是偶然。莫里斯告诉我,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一个人对原子物理钻研得足够深透,他所面对的情形就是纯偶然。当然我们都共有一个错觉,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明年你会对机会稍作调整?”

“不会有什么调整。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我当时把艾莉森带到岛上去,情况又会是怎样呢?在某个时候有人向我提出过这个建议。”

“有一点是肯定的。莫里斯马上就会看出,他这个人在情感上是诚实的,不需要进行测试。”

我垂下眼睛:“她是否知道……”

“她明白我们在干什么。细节……不知道。”

“她立刻就表示同意吗?”

“我知道她最后是同意了,至少是同意假装自杀,而且一定要保证让你很快就能发现这是假的。”

我停顿了一下。

“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想见她?”

“她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不值得她再想念,哪怕是一秒钟。”

“只有当你这样说的时候才是如此。”

我用吃蛋糕的叉子循着桌布上的图案比画着,决意做出一副防意如城、并不信服的样子。

“最初那一年你是怎么啦?”

“当时只是想帮助康奇斯度过以后的岁月。”她静默了一刻,然后接着说:“我想告诉你的是,一切都是在一个周末开始的,更准确地说,是在负罪感中开始的一夜长谈。我叔父死后,比尔和我变得比较富有了。用今天的话说,我们当时的经历是痛苦而难忘的。我们正在和莫里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实现了一些跨越,填平了一些鸿沟。在我想象中——难道你就不是这样想象的吗?——一切新发现都是这样发生的,很突然,但很彻底。从此以后你就有责任把它们探索到极限。”

“还有它们的受害者呢?”

“尼古拉斯,我们的成功从来就不确定。你闯入了我们的秘密。现在你就像一种放射性物质。我们希望让你保持稳定。但我们没有把握。”她的眼睛盯着地面,“有人……和你所处的地位差不多……曾告诉我,说我像一口池塘。他想往我这池塘里扔一块石头。在这种情况下,我表面上可能依然镇静,但内心未必如此。”

“我认为你在处理此类事情时表现出高度智慧。”

“你过奖了。”她低下了头,随后她说,“下个星期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每年秋天孩子们不在的时候都是如此。我不会躲起来,而是去做每年九月做的事情。”

“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是的。”

空气中滞留着某种古怪的类似歉意的气氛,仿佛她知道我所感觉到的莫名嫉妒的痛苦,而且不能否认我的痛苦是有道理的,不能否认我所怀疑的各种关系和共同的经历都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