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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迪,你干吗要他锁店门呀?”珍妮吃惊地问道。

“因为没有人在这里照顾商店了,我自己也要去参加拖骡子。”

“我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干,乔迪,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拖骡子?”

一时间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什么,珍妮!你不会愿意让人家看见你在拖骡子的人群里吧?人挨人人挤人的,这帮人还一点不懂礼貌。不行,不行!”

“你不是会和我在一起吗,是不是?”

“是的,可虽说我是个市长,我到底是个男人,市长的妻子可就不一样了。总之,他们可能会要我在死骡子面前说上几句话,因为这事不同一般。但是你不许和这帮粗俗的人一起去。你居然会要求去,我很吃惊。”

他擦去嘴上的火腿汁,戴上了帽子,“进去把门关上,珍妮,兰姆忙着弄马呢。”

又一阵大声的建议、命令和毫无用处的评论之后,全城的人护送骡尸而去;不,是骡尸与全城的人一齐离去,把珍妮一人剩下,站在门口。

在沼泽地上为骡子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他们模拟人死时的一切做法,斯塔克斯首先为死去的公民致颂辞,说死者是我们最尊贵的公民,死后人们是多么伤心,大家非常喜爱这讲话。这比修建学校更增加了斯塔克斯的分量。他把骡子膨胀起的肚子当做讲台,站在上面,手比划着。他下来以后大家把山姆推了上去,他先像学校老师一样谈到这头骡子,然后他把帽子又像约翰·皮尔逊那样戴上,模仿他布道的样子。他说到骡子天堂的欢乐,这位亲爱的兄弟已离开这个苦恼谷到了那里,骡天使在周围飞翔,几英里长的嫩玉米和清凉的水,一片纯麸皮的草场,一条糖浆之河从中流过。最美妙的是,没有迈特·波纳拿着套犁的缰绳和笼头来败坏风俗。在那天堂中,骡天使可以骑在人身上,亲爱的死去的兄弟在天堂闪闪夺目的宝座旁自己的位置上将俯视地狱,看到魔鬼在地狱毒热的阳光下整天让迈特·波纳犁地,而且用皮鞭往他身上猛抽。

说到此处姐妹们假装高兴,大叫大喊,男人们不得不扶住她们。大家痛快之极,最后才把骡子交给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秃鹰。它们高飞在送葬人的头顶上,举行着盛大的集会,附近一些树上已栖息着它们弓着肩的身影。

人群一走远,它们就盘旋而下,近处的越飞越近,远处的也飞将而来。一个圈子,一个猛扑,张开翅膀往上一飞,圈子越缩越小,直到饿得更凶的或胆子更大的几只落在了尸体上。它们想开吃了,但牧师不在场,因此派出信使给栖息在一棵树上的头领送信。

鹰群必须等着白头的头领,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它们互相推挤着,因饥饿而生气地啄着头。有的从骡头走到骡尾、骡尾走到骡头。牧师大人一动不动地栖息在约两英里外的一棵枯松上,它和其他的同类一样早已嗅出气息,但出于礼节它必须佯作不知稳坐着等候通知。然后它才笨重地起飞,盘旋下降,盘旋下降,直到群鹰饥饿地欢跳着迎接它的到来。

终于它落到地上,围着尸体打转,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死了。它检查了鼻子和嘴巴里面,从头到尾仔细查遍后跳上骡身低了一下头,其余的秃鹰跳动着做出了回答。在这以后它站稳身子问道:

“这人是怎么死的?”

“脂肪太少,太少。”齐声回答。

“这人是怎么死的?”

“脂肪太少,太少。”

“这人是怎么死的?”

“脂肪太少,太少。”

“谁来承担它的葬礼?”

“我们!!!!!”

“嗯,现在行了。”

于是它按仪式啄出了骡眼,盛宴便进行起来。黄骡子从城里消失了,只是在门廊的谈话中还被提到,再有就是孩子们偶尔冒险兴发,去看看它那变白了的骨头。

乔满心欢喜情绪极佳地回到店里,但他不愿让珍妮看出这一点,因为她正绷着脸,他对此很不满意。他这样安排,她没有理由绷脸。他费了这么大劲,她连点谢意都没有,而她应该好好感谢他才对。他简直给了她满身的荣誉,给她造了一张高高在上的椅子,好让她坐在上面俯视世界,可她倒好,噘开嘴了!他并不想要别的女人,可是有的是女人想得到她的地位。他真该打她的嘴巴!不过他今天不想打架,他拐着弯地对她进行攻击。

“珍妮,今儿早上在树林子里,我和那些人在一起笑了半天,他们那份逗乐劲儿让你没法不笑,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的市民多关心点儿正经事,而不要在胡闹上花这么多时间。”

“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乔迪,总有人想笑想玩的。”

“谁不爱笑爱玩?”

“你这个说法很像是你不爱这些。”

“老天,我才不会说出这样的瞎话来呢!可是现在正是干事业的时代,看见这么多人只要能吃饱肚子然后有个睡觉的地方就满足了,真是件可怕的事。想起来我有时候挺难受,可有时候又挺生气。有的时候他们说些话简直让我想笑得要死,可是我就是不笑,免得给他们鼓了劲。”珍妮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做法。她的看法并没变,不过嘴上同意了。她的内心却在说:“就算这样吧,你也用不着对这件事大做文章。”

不过有的时候山姆·华生和利奇·莫斯间永无休止的争论会迫使乔捧腹大笑。他们的争论永远没有终结,因为他们争论的惟一目的就是比赛各自的夸张本领。

也许利奇来时山姆正坐在前廊上。如果没有可供谈论的人在场,那就什么事也没有,如果像星期六晚上那样大家都在,利奇就会满脸严肃地走上前来,好像忙着想事连寒暄都顾及不上了。一旦别人问他怎么了、想让他开口的时候,他会说:“这个问题快把我逼疯了,山姆对此事非常了解,我想知道点情况。”

沃特·汤马斯一定会说话,怂恿旁人谈下去:“是的,山姆了解的情况多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必定会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的。”

山姆开始认真地做出要避免这场争斗的姿态来,这样把门廊上所有的人都吸引了进去。

“你怎么会要我来告诉你呢?你总是声称上帝在街角遇见了你,把他的秘密都和你谈了,你用不着来问我什么事,是我要问你。”

“你怎么个问我法,山姆,谈话是我起的头呀?是我问你。”

“问我什么?你还没告诉我题目呢。”

“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打算一直不让你知道,你要是真像你假装出来的那么机灵,你可以自己去弄明白。”

“你害怕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因为你知道我会把它驳得体无完肤。谈话得有个题目,不然没法谈。如果一个人没个范围,就没有停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