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得失之间(第2/3页)

我们停下讨论,让弗雷德和达芙妮笑完。

“那你的未来呢,听起来似乎完全发生了改变。”马克说。

“嗯……实际上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

“找到了?”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我脸红了。

“哦,我不会去的。不过没关系。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启新生活了,就算只是得到一份新工作。”

威廉姆问:“是什么样的工作?”

“就是在纽约的工作。”

大家齐刷刷地盯着我。

“你拿到一份在纽约的工作机会?”

“对。”

“有工资拿?”

“还包住。”我小声说。

“你再也不用穿那条丑到家的亮闪闪的绿裙子了?”

我笑了,但别人可没笑,“喂,你们不要这样啊。”

他们都盯着我。林恩惊讶地合不拢嘴。

“纽约,美国纽约?”

“你们并不了解内情。我现在走不了,还要管莉莉呢。”

“你前雇主的女儿。”杰克朝我直皱眉头。

“呃,他不止是我的雇主。但你说得没错。”

“她自己没有家人吗,露易莎?”达芙妮朝我斜着身子。

“说来话长了。”

他们面面相觑。

马克把笔记本放在膝上。“你觉得自己从我们的聚会中真正学到了多少,露易莎?”

我收到一份从纽约寄来的包裹:一摞厚厚的文件,包括入境和医疗保险表,其中还有一张厚厚的奶油色信纸,是李奥纳多·M. 高普尼克先生签署的正式聘用书,让我为他的家庭工作。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读了一遍聘用书,然后又读了一遍,将薪水从美元换算成英镑。我叹了口气,向自己保证,不会去谷歌上查找这上面的家庭住址。

等我谷歌完那个地址以后,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沮丧无力感,让我只想像婴儿一样蜷缩在地上,但我克制住了。我镇定情绪,起身冲了马桶(免得莉莉好奇我在里面干什么),洗了手(习惯了),然后把所有的东西拿进卧室,塞在床下方的抽屉里,并且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再看第二眼。

那晚临近午夜时分,莉莉敲了我的门。

“我能住在这儿吗?我真的不想回妈妈那儿去了。”

“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她躺在床的另一边,身子蜷缩着,像只小小的球。我看她睡着,为她盖好羽绒被。

威尔的女儿需要我,就是这么简单。而且,不管特丽娜说了什么,我的确欠他。如此一来,我再不会感觉自己一无所用。我是可以为他做点事情的。

而那个信封则证明我有能力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除此之外,我还交到了朋友,甚至有个算得上是男朋友的朋友。这些也是进步。

我故意不去理会内森的未接来电,同时删除了他的语音留言。我要等上一两天再跟他解释来龙去脉。无论如何,我觉得事态的发展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周二晚上,我回家不久,山姆就过来了。七点时,他发信息说会晚一些到。八点一刻,他又发了一条,说不知道是否还能来。这整整一天我过得平淡无味,对抗着失去工作带来的焦虑感,以及不知该如何维持生活的担忧。莉莉无处可去,而我不愿留她一人在家,于是索性两人一同困在公寓中。

九点半,门铃响了。山姆到了门口,身上还穿着制服。我为他打开前门,然后关上房门来到走廊上。山姆出现在了楼梯间,他低垂着头,向我走来。他脸色灰白,疲倦至极,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烦躁情绪。

“我以为你不过来了。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今天被纪律部叫去了。”

“什么?”

“我们见盖塞德的那晚,有别的队看到我的装备停在了门外,因而报告了管控处。而我无法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因为跑来你家并未登记。”

“那后来呢?”

“我谎称有人跑出来,向我们求助,结果发现是恶作剧。唐娜帮我说话了,谢天谢地。但他们不是很高兴。”

“不过也不至于很糟吧?”

“还有,急诊室一个护士曾问过莉莉她怎么认识我的,莉莉告诉她我以前从夜总会载她回过家。”

我不由用手捂住了嘴。“这会有什么后果?”

“工会在讨论我的事。如果最后决定给予处分,我会被暂时停职,或者更糟。”他眉头紧锁。

“都是因为我们,山姆。我很抱歉。”

他摇摇头。“不知者不怪。”

我本想向前一步,用双臂抱住他,用我的脸贴着他的脸。但不知为什么我犹豫了。威尔的身影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他背对着我,怏怏不乐地拒我于千里之外。然而已经太迟了,我只是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山姆的胳膊。他低头看着我的手,微微皱了皱眉。我有种轻微的不适感,好像他知道我刚才想了些什么。

“不过,没了工作你也可以去养鸡,修房子。”我的声音听上去连自己都觉得刻意,“你有很多选择的!你这样的男人,什么都能干得成!”

他拼命挤出一个笑容,但眼中全无笑意,只是一直盯着我的手。

我们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我该走了。哦,对了,”他举起一个包裹,“有人把这个放在了门边。再不拿进来,估计就被人捡走了。”

“进来坐坐吧,”我接过包裹,意识到自己让他失望了,“我给你做点吃的,虽然不怎么好吃。进来吧。”

“我还是回家吧。”

他转身,穿过走廊离去。我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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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窗边目送他离开。他僵硬地走到摩托车旁,我感觉头顶那片阴云再次将我笼罩。不要跟他太过亲近,心底那个声音告诫自己。但转念,我又想起上次聚会快结束时马克的建议:去了解你的痛苦,大脑中的焦虑只是因为皮质反应达到了峰值。因为太亲近某人而感到惧怕,那很自然。有时,在我脑中就像住着两个卡通形象的小顾问,一天到晚吵闹不休。

客厅里的莉莉把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到我身上。

“是救护车山姆吗?”

“嗯。”

她又看了一眼电视,然后注意到了包裹。“什么东西?”

“哦,有人放在走廊里的,收件人写的是你。”

她满腹狐疑地看了几眼,似乎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令人不快之物心存警惕,然后一层层撕开包裹的包装,最终露出一个皮面的相册,封面刻有特制的浮雕字迹“致莉莉(特雷纳)”。

她慢慢打开相册。第一页的薄膜纸下,放着一张婴儿的黑白照片,下面是手写的字迹:

你父亲出生时重9磅2盎司[1]。他们跟我说生了个可爱的小宝贝,我看到他那么大,真的特别生气!这个宝贝很难缠,我连续几个月都寝食难安,累得筋疲力尽。但他一笑起来……哦!很多老太太专门过街来摸他的脸呢(当然他很不喜欢被摸)。